而軍令塔頂層的瞭望臺,依舊沉默無聲,冷光如鐵。
艾德爾特瑞安王子站在塔緣,手背負后,目光投向遠方。
從這里望去,破塔街的晨星報社不過是一粒不起眼的微光,在整個王都繁復結構中幾乎微不可見。
但它存在。
不刺眼,也不虛浮,卻異常頑強。
那點光亮就像深海下的命紋殘波,不足以刺破深淵,卻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寫著“還活著”這三個字。
他沒有說話,神情亦無波瀾,然而眼神卻分明穿透了霧靄、街區、鐘樓與宮墻,看見了那道站在陽臺上的剪影。
司命。
那個揭開鯨墓編號真相的人。那個發起夜課、撰寫講義、散布底層意識的人。
那個從不在任何帝國系統內,卻偏偏能攪動整座王都的人。
他不是貴族,不是王室,不是軍人。
但他用文字、輿論、信仰、幻夢,織出了一張誰也無法忽視的城市劇本。
艾德爾知道,他和司命遲早會正面碰上。
但他們不會打一場仗,也不會坐下來喝茶。
他們之間,是兩個“命運觀”——在這座城市之間的靜默對峙。
艾德爾低聲開口,像是在回應那道光芒下的某個無聲質問:
“我不是你的盟友。”
“你想救一個人,我想救一座國。”
“你要打碎秩序,我要建立秩序。”
“你在點火,而我在攔洪。”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下,目光微動,語氣忽然緩和:
“但你放心——”
“我不會阻你。”
他抬頭望向夜空,那是沒有星的夜,云層厚重如命運之蓋,而他卻看得極遠,極清。
“因為我知道,你的劇場——是讓那些早該死去的牌子自己燒起來。”
“我不怕你點燃王都。”
“我怕的是……我們還沒準備好下一座城。”
那句“下一座城”,在他口中并不是地理概念,而是下一種秩序——是否已經足夠堅實,能夠承接一次文明的倒塌。
—
與此同時,在破塔街的另一頭,晨星報社的燈剛剛被點亮。
司命一如往常,站在陽臺上,翻看著當天讀者寄來的回信,紙張在他指尖翻動,如同命運被一頁頁拆封。
屋內,瑪琳和雷克斯正蹲在地上整理課本與講義,沉默中各自忙碌。
忽然,他抬起頭。
沒有風,也無鳥。
可他仿佛感到有什么“目光”從極遠之處投來,靜靜地與他對視。
他沒有后退,也沒有回避,只是抬手,從欄桿下取出一盞早已準備好的小夢燈,重新掛上陽臺最前端的位置。
那是——點給夜行者的燈。
—
而在軍令塔之巔,艾德爾遠遠望見那一束微光。
他忽然輕輕一笑,那笑極短,極輕,像是從某個防備已久的心口處被悄悄偷走了一絲情緒。
然后他低聲自語,像是在為整個夜幕的對峙,落下一句注腳:
“不管王座最后歸誰。”
“只要我還在軍令塔。”
“我就能讓這個國家,不滅。”
“有些人不想寫劇本,
他們只是守著紙,等那些錯的詞,自行被劃掉。”
——《沉默者之筆艾德爾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