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名者筆跡激活。”
隨即,低聲念出那句早已刻入命紋的古語公式,像在替世界讀出一道無法回溯的斷句:
“你是誰”
“你來做什么”
“你曾見過誰”
“……你,忘了。”
—
在城市另一端,一名尚未昏迷的修士從瓦礫中艱難掙起,胸口插著一枚命紋折刃,血泊已溢至膝。
他眼神朦朧,卻仍在本能中試圖拼湊記憶,他的嘴微張,勉力吐出幾個音節:
“異端……是——”
司命站在他身側,未拔武器,未發動秘詭。
他只是緩緩抬手,將筆尖輕輕按在那修士額心,一抹,如書頁被翻過:
“那不是你該念的臺詞。”
下一瞬,修士瞳孔渙散,神情完全迷茫,口中低語如囈:
“我……是……誰……”
他軟倒在地,氣息尚存,但神智斷裂,命識模塊塌陷。
從此,他將無法說出任何關于“命紋”、“圣火”、“夜課”的詞匯——
語言與身份,被從認知中一筆抹除。
—
戰場各處的“司命”,亦在同步完成清場:
在伊恩交戰的殘地,他擦除風語范圍的坐標,屏蔽整片領域的記憶。
在雷克斯的制高點,他篡改了所有“擊殺”與“彈道”的影像記憶。
在塞莉安血戰之所,他封住了僅存修士的語義中樞,使其再不能描述“她”是誰。
而在阿蘭所在的街巷邊,他緩緩在命運織線上劃去所有倒下者的名字,一筆,一筆,連同他們存在過的依據。
司命不殺人。
他只抹除。
他不是消滅“敵人”,而是讓他們——在歷史中,從未成為“阻力”。
—
最后,霧中最后一縷風帶他回到破塔街。
教室門口空無一人,夢燈早已冷卻,風吹落的咒紙半張貼在門框下。
他走近,用命紋筆在門框上緩緩寫下最后一句話。
筆跡極淡,用的是命紋書寫術中最低語速、最不穩定的墨粒。
那意味著:只有真正“上過這堂課”的人,才能讀懂這行字。
“他們都走了。”
“你說的是誰”
寫完,他微微一笑,掀起衣角,從內層取出那枚伊洛斯提亞的核心秘詭殘章,抹掉了這句話的書寫權限。
從此,它成為語言之外的片段,成為“只存于心中”的火苗。
誰也讀不懂這句話。
除了那些——曾在這里,親手點亮過星圖的孩子。
風終于停了。
就像某種正在轉動的齒輪,被緩緩制止。
而在那片短暫的寂靜之中,司命仿佛聽見了城市內部的回音——教會正在組織新一輪“行動指引”,
法案執行官逐條調閱殘留命紋痕跡,重組審判文書。
可當他們合上這一夜的執行檔案,卻只看見一連串空白字段:
【責任目標】——缺失
【參與異端】——不詳
【命紋波動等級】——模糊
【生還報告】——不可讀
教會審判官拍案而起,怒斥負責神父:
“這是你提交的證詞”
那神父眼神渙散,嘴唇泛白,額角滲汗。他結結巴巴,卻始終只重復一句話:
“我……忘了……那是誰……”
—
虛妄回廊緩緩收攏。
司命的本體立于霧都街頭,腳下咒紋回歸沉寂。
他將筆收入袖中,長風吹起他的衣擺,他回頭望了眼遠方那條仍浮著微光的街角。
那里——還有最后一組孩子未歸。
他望著那片尚未熄滅的命紋軌跡,聲音低如風中哨音:
“莉賽莉雅……你會來嗎”
然后,他一步踏入雨中。
身影在風中慢慢散去,像從未存在。
雨,落在霧都。
這一次,不是預兆,而是真正的降臨——夾著泥、舊灰、血氣與悄無聲息的哭泣,
從塔尖流到磚縫,從鐵軌滴入夢燈的燈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