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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終于笑了。
那笑容極淺,卻不冷。
沒有諷刺,沒有掙扎,而是一種審稿人面對好劇本時的淡然審視,像是在點評對方構建的這一段臺詞結構。
“真不錯。”
“你這段……寫得很好。”
他語氣不急,字句極穩,仿佛從容翻頁的書聲。
“有壓迫,有邏輯,有火,有選擇。”
他停頓了半秒,聲音輕輕一轉:
“但你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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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黛絲挑眉,眼中光芒微動:
“嗯”
司命目光不急不緩地落在她右手邊,那枚尚未完全收合的圣火執行卷邊上,命紋印線還在輕輕跳動。
然后——他抬起自己的左手。
沒有咒術,沒有掙扎,也沒有試圖抵抗。
只是緩緩、安靜地,解開了自己手腕上的命紋纏布。
露出那道如星圖鋪展般展開的命紋軌跡,幽光游走,筆跡紋理如深空中恒星軌道般錯落。
然后,他將那只手,緩緩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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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他望著她,輕聲說出這一句,像在提醒,又像在道別。
“就是——十三靜島。”
光墻依舊懸浮,名冊仍在飄動,空氣中殘留的圣火卷印還未冷卻。
可梅黛絲的指尖,卻在這一刻,第一次出現了微不可查的顫動。
她望著他——這個霧都最不可控的異端,命紋結構中最危險的不確定項,
秘詭革命的原點,霧都底層點火者、群星啞劇的劇作家、世界的“階級破格者”。
她看著他——毫無掙扎地,將銘刻命紋的手,遞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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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報社大廳內的教會隨行人員,仿佛在同一秒屏住了呼吸。
有修士下意識握緊了命紋封鏈,有執令隊的神父低聲開始調動圣徽咒力,
有人悄然開啟凈化術式,咒圈在腳下悄然亮起。
他們都以為,這將是審判與反抗的一刻。
他們準備好迎接一場火與血的決戰。
可——
司命只是淡淡地看著梅黛絲,聲音低緩,語調甚至近乎平和:
“你要這一頁,我給你。”
“但別翻得太快。”
他笑了笑,那笑像是留給讀者的最后一條腳注,也像是送給命運的一次標點微調。
“有些結尾,是會燙手的。”
他低下頭,指尖在桌面上那本命運課本的邊角微微頓了一瞬,像在與它做最后的告別。
然后,他緩緩地,將那一頁紙輕輕撕下。
紙張脫落的聲音,在靜默之中清晰可聞,如同某種結構斷裂的輕響。
那頁紙,是他親自記錄下的第一頁課程備忘,上面寫滿了課名、命運之線、夜課排期,還有一行極小、極輕的筆記,從未向任何人展示過——
“命運,不需要贏。只需要延后審判。”
他將那頁紙一點點折起,動作極輕,每一次折痕都壓得筆跡微微浮起,仿佛是在將某種祈愿密封。
最終,他雙手將紙奉出,像是在向舞臺交出劇本的總編。
語氣平穩,卻字字如鐵:
“你可以寫完這場‘圣火劇’,梅黛絲殿下。”
他看著她,眼中無喜無怒,只有一種刺骨的清明。
“但請你——演得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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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黛絲沒有猶豫。
她走上前,一手將命紋之書封存,卷軸自動封口,命紋光封在書脊,如同歷史寫完的一章。
另一只手,她緩緩取出那件準備已久的束縛——
【命鏈枷印】。
這不是金屬制成的鎖鏈,而是由高階生命系咒符與命紋壓制符結織構而成的特殊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