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體弱卻雍容的子爵夫人溫婉微笑,懷中抱著約莫八歲的金發小女孩,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崇拜,將他視作童話中的英雄。
伊恩恭敬地起身致意,言語平靜而恰當:
“我不過做了我該做的事。”
“僅為巴列塔家族守住了一張尚未失落的航圖。”
子爵大笑著揮手:
“不是一張,而是兩艘船!還有十七名忠誠的水手!”
“你今晚必須留下。”
“下周王室的巡使即將巡視莊園,我要正式將你登記進家族核心譜系。以你的功績,就連奧利昂殿下也不得不另眼相待。”
伊恩垂下眼簾,禮貌地頷首。他明白,這正是他苦心等待的一場“牌局”,而他的籌碼,早已被命運替他洗好。
赫蘭登谷別院,主廳的晚宴上。
燭光自黃銅吊燈傾瀉而下,映照著奢華又古舊的宴廳。
攀附于石柱的白玫瑰、銀質刀叉精心陳列,連侍者更換酒杯的動作都如宮廷樂章般精準、優雅而不失節奏。
靜島之中,司命構筑虛妄的夢境劇場;而在現實的貴族劇場上,伊恩正站在聚光燈下。
他的臉龐已然成了一封尚未落筆的邀約函,等待著命運為他書寫最終的歸屬。
索爾子爵坐在主位,神情輕松卻熾烈地聆聽著伊恩的故事。
那海上決戰的片段讓他興奮不已:
“你竟然敢用船尾橫轉壓住側風真是瘋狂的做法——可我喜歡!”
“奧利昂殿下剛在玫瑰議會上說過,新一代貴族里已無人知曉‘決斷’為何物,他必須要見見你!”
伊恩平靜微笑,舉起酒杯,回應間帶著恰到好處的矜持與自信:
“如果能向殿下獻上一紙航圖與一份忠誠,那我的這條命,便沒有白賭。”
“航海,本就是賭命之事。但賭命之人,不僅要賭得起,更要賭得準。”
他的語氣仿佛低聲呢喃的咒語,隱晦而深刻,輕易地撬開了在場每個人心底的信任之門。
宴廳兩側坐著巴列塔家族幾位身份顯赫的核心成員。
子爵夫人始終保持沉靜,微微淺笑,眉梢間流露出令人安心的優雅與從容。
每當子爵因伊恩的故事情緒高漲,她便溫柔地伸手在丈夫的手背上輕輕一按,仿佛在提醒他:
家族的榮耀雖貴重,但切莫過于熾熱而灼傷了自己。
她懷中那個名叫莉亞的小女孩,是真正的伊索李的妹妹。
莉亞仍然記得哥哥曾經的面容,但此刻面對伊恩,她的眼中竟毫無陌生感。
這便是命運之主詞條所造就的神秘奇效——當世界接受了一套書寫好的劇本,
即便演員換了臉,舞臺上的臺詞仍舊能順理成章地擊中觀眾心底最柔軟的那處記憶。
伊恩的目光,隨后停留在宴席右側的一位少年身上。
少年名為諾維爾巴列塔,子爵次子,十六歲的年紀,胸前掛著尚未完全授勛的銀質胸章,眼底總是流露出一種自認為隱蔽卻難掩其鋒芒的倨傲。
他身上那套定制服飾在袖口與手肘處微微緊縮,仿佛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迫切的期望,卻也因此滋生出對旁人隱隱的敵意與不滿。
諾維爾數次以斜眼觀察伊恩,但始終保持著沉默,
直到晚宴過半、酒意漸濃,眾人議論起奧利昂殿下正準備重組那令人艷羨的“貴族星辰團”時,
他才終于按捺不住冷笑出聲,語氣輕蔑卻充滿鉤子的挑釁:
“你回來的時機真是絕佳,‘哥哥’。”
“聽聞星辰團計劃新增一席‘海路防線榮譽席’,殿下正好需要一位膽敢與海盜為鄰的瘋子。”
眾人的神色皆微妙地沉了一沉,然而伊恩只是溫和地轉頭,眼神卻如驟然泛起寒意的深海,在搖曳的燭光下微微泛出幽藍的鋒芒:
“當我自風暴歸來之時,可未曾聽說那一席是為溫室里的‘貴族幼雛’準備的。”
“若你真心仰慕這份榮譽,我可以將船隊托付給你。下一次風暴與海盜來襲,不會太久。”
諾維爾的神色頓時陰沉,正欲反駁,卻被索爾子爵的大笑聲打斷。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笑容既是緩和,也是微妙的警告:
“年輕人哪,總要爭一爭才有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