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規定我們不能點燃自己的火
我姓亨特,沒有名字。
曾經,人們稱我“亨特水匠”,后來眼睛壞了,他們便喚我作“瞎大叔”。
我在碼頭盡頭的霧港里搬卸貨物,年輕時也曾為迷航的船只指引方向。
而如今,我所能感知的,只剩下耳畔的風聲和那些匆忙走過的腳步聲。
但即便如此,我也依舊明白,這座城中的火——未曾熄滅。
那年,教會的人查封了晨星報社,污蔑它為“異端的劇團”。
可我卻清楚地記得,我曾為那個名叫“司命”的人擺渡過一次。
他安靜地坐在我侄兒的小船上,問我一句:
“你怎么看待夜晚”
我當時愣了一瞬,說:
“夜晚瞎了眼的人哪分得清晝夜呢。”
他卻輕輕一笑,聲音如夢境中的低語:
“也許,有時候你反而比那些有眼睛的人更明白——哪里曾經亮起,哪里始終黑暗。”
我無言以對,而他卻從懷里取出了一盞小巧的“夢燈”,告訴我那是從“幻夢之海”的深處帶回來的東西。
我不識字,也未曾學過秘詭的咒語,但當我點燃它時,卻感到連風都在我的身旁溫順地繞開——
并非出于畏懼,而更像是一種尊重,像是這盞燈所處的位置,連世界的法則都默認了:
它不該熄滅。
于是,我將夢燈掛在碼頭最老舊的倉庫外。
身邊的人都說我瘋了,嘲笑地問我,一盞小小的油燈能擋得住什么
但從那時起,來找我修理水泵的年輕人卻越來越多,他們低聲告訴我:
“這里只有你這盞燈下,我們才敢放心地說話。”
他們聊晨星,聊命紋,聊那些不敢對外人訴說的夢境與故事。
當他們低語時,我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他們的臉上仿佛也映著一道溫柔卻堅定的光芒——
如同他們的心中,也各自藏著一盞小小的火。
我并不懼怕教會來抓捕我,因為我從未擁有過什么命紋,更未接觸過那些危險的卡牌,也沒有一絲能夠被登記的秘密。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點燃了一盞燈:
一盞不被允許的燈,一盞若自己不小心,也容易忘記點亮的燈。
但只要還有哪怕一個孩子對我說:
“爺爺,那盞燈還亮著呢。”
我便知道,那些火焰從未被徹底熄滅。
它們并非來自于高懸于天際、用來審判異端的“圣火”,
而是深深地藏在我們腳下的土壤之中,藏在每一條沉默街巷、每一間暗淡小屋里——我們自己的火。
有一夜,我坐在那盞燈前,有人悄無聲息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雙手很冷,卻穩穩地遞給我一段小小的燈芯。
我輕聲問她的名字,而她只留下了一句話:
“幻夢守燈人,莉莉婭夜燈航引。”
我不明白這是怎樣的名號,只覺得這聲音中有一種寧靜而強大的力量。
我知道,從此以后,這盞火種會一代一代地傳遞下去。
教會妄圖封鎖一切屬于我們的光亮,但我們都明白:
真正的光,是無從封禁的。
你不言語,它亦悄然存在;
你閉上眼,它依然靜靜燃燒。
你撕掉了第一頁,它便會在最后一頁,再一次倔強地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