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火叫做“夢燈”。
我并不是什么英雄,只不過是一個曾經沒能及時交出自己命紋冊、被教會輕蔑地稱為“未完全歸信”的小雜工。
但我深知,有些火種,不會說話,不會爆炸,也不會反抗。
它只是靜靜地燃燒著,不熄滅,也不閃耀。
就像我一樣,選擇跟隨著那一點光,活著。
我叫蕾哈娜,今年六十二歲,寡居。但我依然清楚地記得你是誰。
他們告訴我,她已經被“放歸”家園,但我卻深知,我的孫女從未真正“回來”過。
當她被教會送進育嬰堂時,她還叫艾拉。
那并非一個高貴的姓氏,也不是被圣母福音冊銘記的名字,
只是破塔街上一位繡布女工和一名面粉雜役用貧窮與愛所拼湊出的簡單音節。
就在她第一次學會如何書寫命紋,興奮地將自己的名字刻入泛黃練習本的那天,一道冰冷的“凈化令”將她選中。
原因僅僅是因為她在街角教書板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火,也可以是我的。”
他們告訴我,她接受了整整三個月的“重塑課程”。
而她被放回來的那日,天空正飄著綿密的小雨,灰色的云層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陰郁的幕帷之中。
當我打開門,她站在門口,神情僵硬而陌生。
背上的書包整齊如新,教會配發的白色披巾宛若一層薄霜覆蓋在她肩上,
而她手中握著的那卷“歸信證明”,仿佛昭示著她已被剝奪了記憶。
我上前抱住她,她卻僵立原地,未作回應,只低低地念著教會教她的句子:
“圣母在上,異端之思不入吾腦。”
我收緊了臂膀,心卻如墜入深淵——懷里抱著的不是我熟悉的孫女,而是一個被圣母親手塑造的泥偶。
她的靈魂被教會燒制成一具沒有溫度的空殼。
自那日起,她每日清晨四時準時起床,七時跪地禱告;
午后,她機械地誦讀圣訓八篇,晚上睡前還要對著教會安置在房中的禱告器反復聆聽福音的錄音。她總是告訴我:
“這是為了我不會成為‘火里的人’。”
然而有些時候,在寂靜而深沉的午夜,當我悄然睜開眼睛,卻看見她躲在被窩深處,偷偷摸出一張皺巴巴的舊紙片。
那是她曾經上命紋課時的筆記,紙張已泛黃褪色,邊緣破損不堪,但那上面依然清晰地寫著一句:
“命紋,不是神的語言。”
“是你想讓‘未來’聽見的聲音。”
我安靜地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語。我看到她的手指輕輕地按在那些文字上,眼睛閉合,像在虔誠地回憶著自己真正的信仰。
我沒有去驚動她,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孫女還活著——不是以肉體的形式,而是那個仍然記得“自己是誰”的她,還未被徹底燒毀。
第二天,我去集市買菜時,看到了面粉街上的老趙。
他蹲在自己店鋪門口,默默地點亮了一盞不起眼的夢燈。
燈火微弱如螢火蟲的低語,卻堅毅地閃耀著。
他告訴我:
“這就是孩子們記住是誰點亮他們的方式。”
我回到家后,也為我的孫女點亮了一盞燈,放在她書桌的最暗處。
我什么也沒說,而她看到之后,只是靜靜地用一本書輕輕擋在燈前,似乎害怕微風吹熄了那一點光芒。
我們沒有能力去與教會爭辯,更無法與高坐圣堂的圣母理論。
但我們可以選擇做一件簡單而執拗的事:
為自己點燃一盞燈。
假如有一天,她真的忘記了自己曾是誰,忘記了她所學的命紋與晨星曾給予她的微弱火種……
那么這盞小小的夢燈,將替她記住——她曾經希望訴說的是她自己的語言,而不是那些被教會強行灌輸的福音。
他們說火焰可以燒盡異端的我們,但卻忘了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