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如何對大宋律法這般熟悉?”
“我喜歡斷案,幼時便通讀大宋律法,就猶如你幼時喜歡看昌黎先生文集一個樣。”
“可是,可是,他家世顯赫,怕是不會如此輕易算了的。”
“那你歐陽永叔為什么要挺身而出呢?”
“路見不平,自是要出聲制止,否則我輩讀書人,還做什么官吶!”
宋煊飲了一口茶笑道:“我相信那個騎馬之人,今日吃了虧,明日也不敢隨意宣揚的。”
“啊?”歐陽修不理解。
“我估摸他就在東京生活,其實賠點錢對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面子跌了,若是被他那幫狐朋狗友知道了此事,定然會恥笑于他。”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東京城的紈绔子弟也有各自的圈子以及鄙視之人,他遇到了這種事,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今后找機會報復回來的。”
“等他回過味來了,我等早就金榜題名了,他還想報復大宋官員嗎?”
成為大宋官員,你的階級就不同了!
歐陽修大為震驚,他不理解這里面其中的道道。
可是宋煊說的話,卻是十分有道理。
朝廷用人,別無他路,止有科舉。
宋仁宗朝號稱賢相的李迪、王曾、張知白、杜衍四人,皆出身貧苦。
尤其杜衍,是一個遺腹子,自幼貧寒,通過科舉考試才實現了階級轉換成為天子近臣。
歐陽修也是自幼貧苦,否則也不會留下畫荻教子的典故。
“你此時背著包裹是找住處嗎?”
“對,我想要去投奔我的同鄉,葉顧言等人,他們全都租住在一起,通過發解試他們就來了京師,我來之前已經給他們寫過信來。”
歐陽修臉上極為高興,好在是有同鄉可以依靠。
要不然這個時間點來,哪有房子給你住啊?
因為科舉是改變自身命運的唯一途徑。
“學而優則仕”成為讀書人的信條,每年參加科舉的考生數量也在不斷增加,最多的一年甚至高達四十萬人,可以說是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
每次科舉考試,能被錄取的只有一小部分人。
大多數落榜的考生要么回老家,要么去游學,要么只能留在京城再次考試。
這就是“京漂”一族的由來。
巴蜀和嶺南等地區的考生往返京城和家鄉一趟就需要耗費大半年時間,再加上途中的吃住各項花費甚巨。
于是就有大量落榜考生干脆留在了京城,為下一次科舉備考。
許多學子都成為“京漂”,東京的房屋租賃業務極為發達。
稀奇古怪的房子都能給你找到,唯一的區別是沒有地下室,除非你住在“鬼樊樓”里,用不著錢。
如今大宋科舉考試改革,使得策論成為重點。
信息傳輸不發達,外地考生很難獲取最新的朝廷動向,萬一策論當中出題了呢!
宋煊頷首:“那你可知道地址,閑來無事,我也是初到東京不久,隨你溜達一二。”
歐陽修明白,依照宋煊仆人都穿的如此奢華,他定然不是差錢之人。
“說是在鬼鼓巷,那里鬧鬼,租金特別便宜,是其余巷子的十分之一。”
歐陽修嘿嘿笑了兩聲:“否則在東京城內還找不到租金如此便宜的地方,那得去城外居住才行。”
“哦,有意思,走著。”
宋煊倒是明白神神鬼鬼之類的,在大宋還挺有市場的。
東京城不止一處這樣的兇宅,多處都會租給外地來的舉子。
萬一他們當中出現個文曲星,那定然能過“洗去”房間的污穢,租金重新掛上高價。
這種買賣穩賺不賠,本地人都不會租這種房子的。
于是在王保的詢問下,三人走過大相國寺的西北側,臨近舊刑部牢房,這才拐了進去。
一進去,就能讓人感覺到陰嗖嗖的。
“有意思。”宋煊站在巷口,往里面望著:
“倒是乘涼的好地方。”
歐陽修在信中知道這種情況,可是身臨其境內心還是有些發顫了。
大白日就冷颼颼的。
再加上墻上黝黑的雞血,以及一些飄散的角落紙錢,尿騷味,更是讓他覺得驅鬼儀式搞得不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