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小荷正在教小符怎么去漚肥,她把攪動的釘耙放到小符手里,“你等等,我去拿個桶來。”
“好,好。”小符接過,就開始賣力攪動起來。
小荷心頭挺高興的,她來了七年了,總算有了第一個傳人。要是小符是個可靠的、不會背叛她的,她不介意把自己的手藝傳授給這孩子。
越走到花房配所,她越忐忑,她還沒有給陛下解釋方才的事。她嘴巴笨,陛下又過于聰慧了,她還沒想好怎么去編纂。
哎,要讓陛下不去計較容貌,又要讓他相信自己根本不丑,這也太難了。
正當她捂臉之際,她從指縫中看到了一個久違的身影——
高大的身材、樸實的常服、黝黑的皮膚、憤怒的模樣。
她怔愣了一瞬,她有多久沒有見到這個人了呢,這個占據她人生大部分情緒的人。
上輩子的最后一面,她坐在遠去的馬車上,眼睜睜看著他全身骨頭都被敲碎了,也要爬到祝妹身邊,身體蓋在她身上,替她受難。
那時候大馬和祝妹已經有了一個兩歲大小的孩子了,肚子里,還揣了一個五個月大小的。
在她計謀下,一家四口慘死在北跶的折磨之下,而她與韋府眾人,逃之夭夭。
真是恩愛啊,她在馬車上看著兩人情深似海的模樣,笑著笑著,哭出了聲。
她還陷在回憶里,冷不防那人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啪!”
一個巴掌,狠狠扇了過來,將她扇了個清醒。
“你這個兇手!”
小荷被扇得右耳轟鳴,鐵銹入口,一口血忍了又忍才沒噴出來。
巨大的沖擊之下,她反而冷靜下來了。
那些年,她數不清自己被誤會了多少次了,她閉著眼睛也知道誰在背后搗鬼。
祝妹太知道怎么去刺激她了。
她能容忍所有人的薄待,卻不能忍受大馬哥,他哪怕一個不信任的眼神。
可偏偏大馬哥就是這樣偏聽偏信,他寧愿相信祝妹那矯揉造作的污蔑,也不愿相信她這個與他同甘共苦了七年的人。
“我又怎么兇手了?”小荷捂著臉,定定站著問道。
大馬見她死不悔改,瞬間通紅了眼睛,“我走時讓祝妹多照看你,你為什么不能好好聽話,非要去做那種為非作歹的事情?”
他痛心疾首,“如今出了那樣的事,我和祝妹都保不了你了,主人家非刮了你不可……”
他去拉扯她的手,“走,你趕緊跟我去認錯,有什么我倆一起擔著……”
微冷的風中,小荷看向這個曾經給予她致命痛苦的男人。
好奇怪,他明明這般偏聽偏信,卻愿意在這時和自己同生共死。
是不是當年,要是她不變壞,他就真的和她成婚了?
臉上的傷好疼啊,她捂著臉,劇烈的疼痛又一下子震醒了她。
不,不會的,他一定會慢慢地、一往無前地滑向祝妹那邊。這時候,他已經和祝妹珠胎暗結了,他對她只是責任,對祝妹卻是憐惜、心動和信任。
她如果不及時止損,她依然會痛苦,依然會發瘋,依然會走上上輩子相同的道路。
“請問大馬,我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小荷再次重申,頭腦從未有過的清明。
大馬見她執迷不悟,不知悔改,作勢又要打,“你這顆心到底有多黑多壞,小符只是個十三歲的……”
就在他一巴掌快要下去的時候,田埂上篤篤篤跑來一個人,她舉起沾了屎的釘耙,就往大馬身上招呼。
“叫你姑奶奶什么事?”小符擋在小荷身前,小小的個子,撐起了一片天。
大馬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他那雙大眼睜圓:“小……小符,你沒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