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五歲以前的記憶,只記得,有一場很盛大的燈火會,沿街都是擺攤的,大家還戴著昆侖奴的面具……”
鑼鼓喧天,爆竹轟雷,她哭著在人群里走。
只聽那雷聲一炸,她驚叫一聲,就被人拍暈了。
“記事起,我就被賣到了山里,給別人家當童養媳。”小荷心虛地瞥了陛下一眼。
大馬這么一鬧,現在怕是陛下連都以為,他是山里那個少年。
冒認妹妹已經很大膽了,小荷可不敢冒認未婚妻。
但反正是暫時的身份,口拙的小荷已經不想再編了。陛下心思敏銳、智多近妖,在他面前多說多錯,不如不說了。
月光照在謝淮脖頸上的黃玉上,他摩挲了一下那枚玉石,“然后呢?”
謝淮很奇怪,山中的那一家明明是他的親人,可是聽小荷提起,自己內心竟然沒有絲毫波動。
連詢問的欲望都欠奉。
小荷松了口氣,幸虧陛下沒問山里的事,不然她定是瞞不住。
山里那家人很壞,她曾經的婆婆日日拿鞭子抽她,令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起早貪黑干了一整天農活后,還得給全家做飯,自己則在狗窩旁跟狗爭食。
后來她生了大病,病得快死了,就被徹底拋棄在了豬圈里自生自滅。
有一夜月黑風高,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趁著一家人睡著了,自己從豬圈里爬出來。
她一直跑一直跑,心里默記著這些年來一步步探索的山路……
最終,她跑出了深山。
“十歲那年跑出去了,結果又被人販子拐了。”小荷苦笑。
“那時輾轉被賣了好幾家,都嫌我太瘦了……”青州人本就生得高大,可她那時又矮又小,比起同齡奴隸,全是劣勢,“后來韋府打包買奴隸,人牙子就把我塞了進去。”
“那時候,我與一同被賣的大馬,就被分到了花房里。”
“大馬是……韋府唯一對我好的人。”說到以前與大馬的時光,小荷不由嘴角微微彎起。
可月光下,她猛然瞟見陛下正氣沉沉地盯著她,她一下子就不敢笑了。
她繼續說起了大馬,那時候韋府還沒有花房配所,是小荷和大馬一起搭起來的。
兩人開辟了花田、搭建了住所;夏日撿了其他房奴隸不要的竹席,兩個人躺著哈哈大笑;冬天兩人就抱在一起,相互依偎著取暖。
那時候兩人都很弱小,一開始大馬被欺負了,小荷沖過去對那些人又咬又打,渾身遍體鱗傷也不足惜。后來大馬越長越高、越長越壯,他就保護起了她。
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孤獨的小奴隸,漸漸喜歡上了對方。兩個人仿佛兩只相依為命的小狗,在相互陪伴中,長大、扶持、相愛。
謝淮在暗中聽著,月光盛在眼底,又沉到了秋水之中,化為無盡的深淵。
“后來呢?”謝淮又問,嗓子里有他都不曾注意到的澀然。
“后來,我在一個大雪天撿了一個女孩子,姓祝。”小荷閉目,她的噩夢來了。
“祝姓女是個小吏家的女兒,一家人都被北韃擄走,只她一人逃了出來。”
“一開始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還幫我做事,我很喜歡她。”
那時候,她與大馬發展都很好,大馬被馬廄那邊的老大看中,她也搭上了去廚房的線。
他們本來說好了的,他們一起在韋府好好干,時間到了就成婚,就算是做仆人、做奴隸,也要把日子經營好,生好幾個孩子,安安穩穩地到老。
后來怎么了呢?
后來,祝妹不小心被韋府二少爺那只好色的大肥豬看上了,二少爺點名要祝妹去院子里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