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于祝妹肚子里孩子的事,韋府之中絕大多數的仆役都知道。
當年孫林替祝妹舉辦結契禮,算是韋府仆役中一個很大的事了。大家都喜氣洋洋來廚房的小院子里喝酒,大馬高大英朗,祝妹打扮得花枝招展。
兩人拜天地的時候,一個身影闖入了。
那個身影根本不是走進來的,而是爬進來的。
當時小荷渾身破衣襤褸,褲子仿佛在泥地里滾了無數圈,又經歷了暴曬,結成細小皸裂的塊。她身上都是陳舊的血跡,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臭味。
她就這樣,支撐著自己,一點一點爬到了廚房的院子。
她苦苦在山上支撐了半載,拼死下了山,又聽聞大馬與祝妹成婚了。
不敢相信的她,死活撐到了廚房院子里,看到的一幕令她心神俱裂。
只哀哀叫了一聲,“大馬。”
便暈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當時韋府上下的仆人們,幾乎都覺得小荷是最可憐的,畢竟那時候她的慘狀是有目共睹的。
可不知何時起,小荷與祝妹之間的口碑卻反轉了。
現在想想,許是祝妹長了嘴,又懂得施恩。那些關于小荷如何見利忘義、奸邪惡毒、拆散有情人的傳言,就從廚房的眾人口中一遍遍傳出來。
無論是真是假,這樣一天天地傳了無數遍,怎么也成了真的了。
就這樣,在所有人眼里,小荷真變成了那個不仁不義、孤僻惡毒的狗東西。
小荷認認真真看掃視著在場的仆役們,尤其是廚房之外的那些仆役,他們的眼里,是疑惑,是震驚,是恍然大悟。
小荷突然意識到,有一張嘴,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祝妹比自己聰明嗎?
并不是,祝妹的每一個計謀都堪稱愚蠢。
可她真的快要成功了,接近成功了。
就在不久之前的過去,小荷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闔府上下所有人的欺辱、謾罵、仇恨之中。
她曾經那樣地痛苦與自省,一遍遍問自己,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明明她和大馬才是未婚夫妻,明明她為大馬付出了這么多,連命都差點搭上了。
為什么她就養傷了半年,大馬就和自己當親姊妹看待的祝妹好上了?
為什么她只是想一切恢復原狀,所有人都憎恨上了她?
大馬雖然回到了她身邊,可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在怨她,他的心永遠都偏在了祝妹那邊。
‘我們能成,都是祝妹在忍讓。’
‘她都犧牲了這么多了,你怎么就不能懂點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惡毒,我們都對不起祝妹,一輩子都要給她贖罪!’
‘……’
大馬類似的話還有很多。
小荷的心,也是這樣一點點冷下來的。
直到上輩子的那一天,祝妹慫恿一群孩子,打折了她的腿。
就在那一天,她猛然覺醒了。
她沒有錯,錯的是祝妹,是大馬,是孫林,是其他所有曾經虐待過她,傷害過她的仆役。
那時她剛剛撿了陛下,她在陰暗的花房配所里,用那只滿是老繭的手,輕撫少年的臉頰。
“小公子,用你的身體,助我翻盤吧。”
她就是陰溝里的臭蟲,怎么配救這樣若艷陽高照一般的少年呢。
她要把他獻給三小姐,踏著他的身體,把那些口口聲聲污蔑她是天生壞種的人,通通殺進地府!
她要讓那些人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壞種!
小荷回過神來,這輩子她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