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看到最近的信中,顯然有江鶴詞的字樣。
方見橋那個畜牲,竟然在信中洋洋得意地訴說折磨江鶴詞的經過。
信中說,江鶴詞供出了與罪人謝淮之間的暗號,用那暗號,若是謝淮還有一點與江鶴詞的兄弟情,就不可能不自投羅網。
方見橋真是洞悉了他重情這一缺點啊……謝淮閉上眼睛。
可惜啊可惜,他和江鶴詞之間根本就沒有暗號!
江鶴詞直到最后,還要用計誆騙方見橋,來為他謀取一線生機。
謝淮一時之間站立不穩,江鶴詞這個傻子……
人人都投靠了對面,連莊知禮都隨莊太傅變了節,他到底在堅持什么?
傻子……傻子啊……
江鶴詞自己智多近妖,他難道不清楚自己會經歷什么嗎?
多少韃子死于他的計謀之下?
他就這樣心甘情愿地被送去和談,連謝淮都難以想象,他到底會經歷怎樣惡意的凌辱和折磨……
男兒有淚不輕彈,謝淮的眼眶卻紅紅的。
“抱歉了,鶴詞……我沒辦法背負那十萬條性命活下去……”
江鶴詞直到最后,給他搭的升天路,他還是放棄了。
江鶴詞不明白,從謝淮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活了。
記憶里那條一望無盡的尹水,從山谷奔流而下的,根本不是水,而是士兵們的殘肢與鮮血……
他日日夜夜都被困侑于那條血河之中,再也不能獨活與茍活。
謝淮顫抖著手,又翻出了一些,方見橋與北跶勾結的書信。
他不敢全拿,只抽出中間無關緊要的一封揣進懷里。
在不讓方見橋發現、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拿走至少能證明他清白、洗脫十萬將士冤屈的證據。
此番他不打算活了,至少能把這證據讓魚包送出去。
無論送到哪里,亦或是證明不了什么。
那也好過什么都不做,好過成為一灘惡臭的污泥,長眠于地下。
臨走之時,謝淮的余光被掛在墻上的一幅卷軸吸引,他明顯察覺出,這幅普通的山水畫另有玄機。
他熟練卷起最外面的一層,那副卷軸露出真顏——
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圖。
不同以往的仕女圖,這幅圖中竟畫著一名孕中少婦。
少婦眉如新月、眼若秋水,只微微插了幾根玉釵,便婉約得好似一彎詩句。
她月份頗大了,此時被侍女攙扶著,凝望著遠處花枝。
那張容顏——赫然是莊雨眠!
謝淮大驚,他很快意識到了這幅畫卷存在于方見橋書房里的深意。加之晚上秘密送到都督府里的良家孕婦,聯系起來不難猜出真相。
這幅畫應送來不久,或許莊雨眠每一個時期的畫像,方見橋此處都有一份。
他把莊雨眠的畫像掛在自己桌案的對面,只要一抬首,就能看到這一抹倩影。
謝淮仿佛能想象出,當時當刻,方見橋面對這幅畫作那癡迷不已的神情。
有點……惡心……
夜里,謝淮隨著那頂小轎出去,他仿佛聽到了那孕中婦人的低泣。
抵達陋巷之后,謝淮站在房頂之上,見那婦人跌跌撞撞出來,他甚至能看到她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跡。
那是受了虐待,才有的痕跡。
就在這一刻,謝淮的腦海里勾勒出了一整幅刺殺計劃。
月色如鉤,謝淮矯健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頂。
……………………
接下來的幾日,馬車的勞工們先后不一地接到了其他開價更高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