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帥,何家這些年老老實實,從不惹事。”
“可時至今日,要被逼死了啊!”
“梁小荷那毒婦,是奔著逼我全家身死族滅去的!”
“我何瘸子這條命二十年前就該去了,今日便用這條命來血諫,我要狀告梁小荷仗勢橫行、為禍鄉里;燕別山濫用職權、貪贓枉法!”
何瘸子的血流了一地,顧云舟再也忍不住了,“老鞠,為老何治傷。”
“小人不要治傷,小人要用這條命……”何瘸子奄奄一息道。
顧云舟一雙狼眼睜開,染滿了血色:“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
“何瘸子沒什么大礙。”老鞠回稟,“顧帥,您……您不應聽他一面之詞。”老鞠這些日子一直陪在顧云舟身邊,外界是非聽得很少。
可他覺得,若是何瘸子真是忠臣,真在意顧帥,就不會明知顧帥身體衰竭之時,故意來刺激顧帥。
顧云舟沒有說話,活像一尊不會動的雕像,在那里思考了很久很久。
他是應激了,他開始害怕,害怕那個叫做梁小荷的女人會影響外孫甚深。
直至夜里,老鞠不放心顧帥,便留了下來。
顧云舟自己翻來覆去睡不著,披衣舞了套劍法。
落葉紛紛,沾滿了顧云舟的發梢,他抬起頭,瞧著那輪亙古無常的明月。
自從他的家里人死完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看過這輪圓月了。
他看不得月亮也比他圓滿。
沒想到,等他再一次敢看月亮的時候,這可笑天道又出了一個難題給他。
上一次他的笨阿蘅哭著求他,舉兵支持謝渡之時,他舍不得發妻留給他唯一的女兒落淚。
生硬地揩干少女的眼淚,對她說,“既然阿蘅選了,阿爹和你弟弟們就定會為你殺出一條血路……”
后來呢……后來連月亮都嘲笑這一代梟雄的孤寂。
二十年前的大戰太過慘烈,不止是他失去了所有的兒子,還有他的舊部們同樣付出了無比慘烈的代價。
這些年縱使他清明治世,卻還是忍不住偏心舊部,想補償他們失去的親人們。
這一次……
顧云舟滿是老繭的長指抹劍,劍身寒光倒映著他那張不再年輕的英俊容顏。
“小阿鷙,不要學你的傻阿娘好不好?”
不要為愛情所困,失去了那顆本心。
“一切交在外公身上,外公替你選一次吧?”他輕聲細語。
仿佛在哄著當年那一個耍了一套紅纓槍,額間都是薄汗,小臉蛋紅紅的、眼睛亮亮的,滿眼憧憬地打量著他的小外孫。
事情很快安排了下去,顧云舟在滄州根基深厚,很快尋到了一個契機——
謝淮出城巡視,不知為何帶上了梁氏一族中一名姓張的神棍。
像是要背著人談論什么事情。
可顧云舟不管,他只要掐準這個時機,引開謝淮暗衛,擄走梁小荷便是。
………………
“還請梁族長跟我們走一趟。”
小荷只聽到這一句話,瞬間被蒙上了眼睛。
待她又落地的時候,已經被帶到了節院之內。
“走吧,梁族長。”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躬身。
小荷并不驚慌失措,她心知有這么一朝,她與顧帥一定是要見面的。
今晨陛下離開時,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刻。
她仔細觀察著顧帥的人,她被陛下保護得太好了,似乎還當真沒見過顧帥的手下。
那是一個很老的太監,底下跟著一群臉上皺紋縱橫的健婦。
她發現,顧云舟的仆役們,明顯年紀都不小了。
她兩輩子都是奴隸,從青州韋府一路干到宮廷,也積累了不少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