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傅年輕的時候在雪區待了十幾年學藝,有感情了,現在師傅把抱石軒交給你了,你的能力也是大家公認的,現在師傅是沒有后顧之憂了,所以想去雪區走走。”
蘇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人老了,可不就想著回頭看看老地方,見見故人么。
這道理,他懂。
蘇陽手里攥著瓶子,思索了片刻,看向王木生:“木生師兄,師傅是把我推到前面了。可我心里明鏡兒似的,抱石軒上上下下,論資歷,你才是頭一份。師兄弟們里頭,也數你最服眾。我這剛進門的新人,屁股都還沒坐熱乎,哪能扛得起師傅這么大的期望?”
他頓了頓,看著王木生黝黑樸實、帶著點溝壑的臉:“我看這樣成不成?等師傅去了雪區,抱石軒的日常還是師兄你費心照看。鋪子里的大事小事,你比我熟門熟路。真有要緊事,咱們商量著辦,咋樣?”
誰知話音未落,王木生像屁股底下安了彈簧,“噌”地就彈了起來!
他忙不迭地擺手:“哎呀使不得!”
“蘇陽師弟!師傅說把抱石軒交給你,你就是咱們這字號板上釘釘的新當家!我王木生是大師兄不假,可師傅的話就是鐵打的規矩,我能干出那等欺師滅祖、違抗師命的下作事?”
蘇陽看著師兄急赤白臉、恨不得指天發誓的模樣,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行嘛,那正好今天回去的時候我跟你一道,去看看他老人家。”
“行嘞。”
卸完貨,對完賬。
抱石軒的幾個人在家里吃了頓便飯,古麗雖然平時不下廚,但是在結婚前,特意學做了一些中原菜。
從賣相上來看,還算不錯。
吃過飯之后,蘇陽便騎上了摩托車先行一步。
等到抱石軒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了。
工坊里燈火通明,人影幢幢。
大家伙剛收工,正拍打著身上的石粉泥灰往外走,粗布背心被汗浸得深一塊淺一塊。
瞧見蘇陽進來,臉上立刻堆起熱絡的笑:
“蘇陽師弟,咋這辰光過來了?”
“蘇陽師弟,聽說你討婆姨了?恭喜恭喜哇!喜糖給師兄留著沒?”
蘇陽笑著應和,變戲法似的從挎包里掏出幾包路上買的瓜子、花生粘和一袋亮晶晶的水果糖,招呼著眾人分了。
來他穿過天井,掀開藍布厚門簾,進了中堂。
馬老爺子正佝僂著腰,借著懸在房梁下那盞昏黃的光,慢條斯理地歸置他吃飯的家伙什兒。
各式各樣、打磨得油光锃亮的刻刀、銼子、鉆頭。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裹進青布里,再仔細卷好,放進一口棕色皮箱里。
“師傅,”蘇陽輕喚一聲,蹲下身幫著整理,“聽木生師兄說,您要出遠門了?要去雪區?”
馬學武手上的動作沒停,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追憶的光。
“年輕那會兒,在雪區溝子里帶了不少光景,跟幾個老朋友都有交情。再不去見見,怕是下輩子嘍…”
“行嘛,留什么都比留遺憾強....”
他幫忙扣上箱蓋的銅卡扣,眼神瞥見箱底壓著的幾張泛黃起翹的黑白老照片,就順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