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市的酒肆里,穿粗布短打的商販正與挑著貨擔的行腳僧碰杯,酒盞相擊的脆響中,滿是對新政的熱絡議論。
“聽說了嗎?今年關中的秋糧畝產竟比往年多了兩石!”
商販抹著嘴角的酒漬,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的興奮,“我那在華陰縣種地的表兄托人捎信,說縣里新修的漕渠通了水,往年靠天吃飯的旱地,如今都能灌上渠水,稻子長得比人還高呢!”
行腳僧合十頷首,念珠在指間轉得飛快:“阿彌陀佛,這都是托陛下的福。
開春時貧僧從洛陽來長安,親眼見吏部的官差在驛站外張貼告示,說凡能提出興修水利良策者,不論出身都能得賞錢。
有個老河工獻上的治水圖,竟被宰相姚崇親自召見,現在那圖紙都刻成碑立在工部衙門外了。”
鄰桌穿青衫的舉子聽見這話,忍不住插言:“何止水利?前些天我去國子監聽學,見太學博士正給諸生講新修的《開元律》。
以往官吏辦案全憑心情,如今律條寫得明明白白,連鄉間里正都要背會‘凡欺瞞百姓者,杖二十’的條文。
我家鄉的縣太爺,上個月就因多收了農戶半匹絹,被御史臺的人摘了烏紗帽呢!”
酒肆老板端著新釀的米酒過來,插話道:“諸位說的都在理,可最讓咱百姓暖心的,還是今年的‘和糴法’。”
“往年官府買糧跟搶似的,三文錢的米硬是按一文錢強買,如今不一樣了——戶部派來的官帶著天平、斗斛,當著里正的面稱糧算錢,給的還是新鑄的開元通寶,沉甸甸的壓手。”
“我那二小子在驛站當差,說今年秋收后,光長安周邊就有二十多萬石糧食入了官倉,都是百姓自愿賣的,沒聽說誰家被逼著交糧。”
正說著,街面上傳來一陣銅鑼響,幾個吏役扛著木牌走過,牌上用朱筆寫著“勸農桑詔”四個大字。
酒肆里的人都探出頭去看,只見為首的縣尉站在街角高聲宣讀:“陛下有旨,凡墾荒百畝以上者,免三年賦稅;家有耕牛三頭以上者,賜布帛二匹;州縣官若能勸課農桑使戶口增殖,考績列為上第……”
穿青衫的舉子眼睛一亮:“這便是陛下上個月在朝會上拍板的新政!我在吏部見過卷宗,去年全國墾田數比前年少了三十萬頃,陛下急得三天沒睡好,召來宰相和戶部官商議了整整一夜,才定下這勸農詔。”
“聽說現在連嶺南的俚人都開始學著中原人種稻了,地方官奏報說,那邊新開的梯田能從山腳盤到山頂,像給青山系了條銀帶子。”
行腳僧聞言,從行囊里掏出一卷紙鋪開,竟是張繪制精美的《兩京驛路圖》。
“貧僧上月從揚州回來,見沿途驛站都掛著這圖。
您瞧,從長安到洛陽的官道全鋪了青石板,每隔十里就有座茶亭,供商旅歇腳。
三十里設一個驛馬站,公文傳遞比從前快了一半。
最奇的是江邊新造的漕船,船頭裝著‘水密艙’,就算撞了礁石也不會全船進水,運糧時損耗比往年少了三成。”
他指著圖上標注的“廣運潭”說,“聽說開春后,陛下要親自去那里看漕運大典,到時候江南的綾羅、蜀地的錦緞、嶺南的荔枝,不僅可以用火車,還可以通過這水路運進長安呢。”
酒肆老板聽得直咂嘴:“還是官人們懂行。咱小老百姓只知日子好過了——去年冬天,我那婆娘生娃,去藥鋪抓藥,掌柜的竟少收了兩文錢,說‘陛下免了藥稅,咱也該讓利于民’。”
“前幾日去西市買布,見波斯商人對著新鑄的開元通寶直豎大拇指,說這錢成色足、分量準,在各國都能用。”
他往灶間喊了聲“添酒”,又道,“你們還記得景龍年間不?買斗米要帶一筐銅錢,販子還嫌錢太濫不肯收,如今一枚開元通寶能換三升米,錢上的字跟刻的似的,誰見了都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