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活路。
他繼續磕著頭,額頭的傷口越來越深,血越流越多,甚至染紅了身前的一片青磚。
直到再也支撐不住,他才讓內侍扶起自己,又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求救信,交給一名親信使者,囑咐道“快!快馬加鞭去魏州,務必親手把信交給史王爺!告訴他,朕愿奉上一切,只求他出兵!”
使者接過信,翻身上馬,朝著魏州的方向疾馳而去。
安慶緒扶著城墻,望著使者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期盼——他多希望史思明能念及舊情,真的派兵來救他。
使者抵達魏州時,史思明正在中軍大帳里與將領們商議軍務。
帳中燃著炭火,暖意融融,與鄴城的慘狀判若兩人。
史思明接過求救信,只是掃了一眼,便扔在案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安慶緒這是真的走投無路了,連‘皇帝’的尊嚴都不要了。”
一旁的周摯連忙上前,躬身道“王爺,安慶緒此舉怕是緩兵之計,咱們要不要……”
“緩兵之計?”史思明冷笑一聲,端起案上的酒杯,淺啜一口,“他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肉,還能翻起什么浪?”
“你去告訴那使者,想要援兵可以,但必須讓安慶緒親自來魏州見我。讓他帶著傳國玉璽和大燕的兵符,當面交給我,我才會出兵。”
周摯愣了一下,連忙道“王爺,安慶緒若真的來魏州,豈不是自投羅網?他會不會識破您的計謀,不肯來?”
“他會來的。”
史思明放下酒杯,眼神銳利如刀,“他現在已是窮途末路,唐軍把鄴城圍得水泄不通,他除了來求我,別無選擇。”
“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也只能往里跳。你照我說的做便是。”
使者帶著史思明的話回到鄴城時,安慶緒正在城樓上來回踱步,聽到史思明的要求,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癱坐在地上——親自去魏州,這分明是要他自投羅網。
可就在他猶豫之際,崔乾祐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臉色慘白“陛下!不好了!城南守軍嘩變了,有幾百人已經翻墻投靠唐軍了!再這樣下去,鄴城撐不了三天!”
安慶緒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看向崔乾祐,聲音沙啞地說“崔尚書,史思明要我親自去魏州,交出玉璽和兵符才肯出兵。你覺得,我該去嗎?”
崔乾祐大驚失色,連忙拉住安慶緒的胳膊“陛下!萬萬不可!史思明野心勃勃,早就想取代您了!您若去了魏州,必遭他毒手!如今咱們還有數千殘兵,不如拼死突圍,哪怕只有一成希望,也比自投羅網強啊!”
“突圍?”安慶緒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唐軍早已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溝,架起了無數弓弩,咱們怎么突圍?往哪里突圍?”
“崔尚書,我不是不想突圍,是真的沒路可走了。如今,只能賭一把了——賭史思明還念及一點舊情,賭他會放我一條生路。”
“就算讓我給他當牛做馬,我也認了。”
崔乾祐還想再勸,卻被安慶緒揮手打斷“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
“你留守鄴城,若我能活著回來,定不會虧待你;若我不能回來,你便帶著剩余的士兵,自行投降唐軍吧,至少能保一條性命。”
說完,他便讓人取出玉璽和兵符,用錦盒裝好,又帶著嚴莊等數十名親信,打開城門,乘坐一輛簡陋的馬車,緩緩向著魏州的方向駛去。
馬車駛離鄴城時,安慶緒掀開簾子,最后看了一眼這座他曾視為“帝都”的城池,眼中滿是不舍與絕望。
他不知道,這一去,便是永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