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
“你剛來不知道,樓里的老人都傳遍了,她嫌原來嫁的人家窮,鬧和離不成,惹惱了夫家,被休棄出來的。”周氏解釋時,著意壓低的聲音里滿是嘲諷。
當面蛐蛐人,終究不好,阿雁微不察地拉開與她的距離。
只聽陳氏果有幾分要親近那人的意思。
接著道:“妹子雖不通詩書,來樓里的日子到底比你久遠些,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張管事沒得空,也只管來問,妹子知無不言。”
這話多少有幾分司馬昭之心了,在場眾人的面色的都變得怪異起來,有幾個人素日里油皮一樣的,更是擠眉弄眼,帶著些曖昧及看戲的神色。
都在看這賬房先生要如何反應。
賬房先生頓了下,旋即笑道:“多謝。”
然后又朝阿雁再施一禮,以示對做東者的尊重,重新落座時,舉起碗中酒道:“老朽初來乍到,等出了月銀,也請諸位吃酒,來日方長,望諸位多照應。”
他說罷,先飲了一口,托碗示意。
眾人忙紛紛舉碗,陳氏的主動示好,竟就這么讓他劃水無波,一馬平川平帶了過去。
阿雁忍不住在心里替他叫聲好。
既免了尷尬,也間接拒了陳氏。
后者面色有些難看,到底不好在眾人跟前擺譜,也跟著抿了口酒水。
這些人素日里能這樣吃酒的時候并不多,龐公子連續幾日光臨加打賞,這場小聚連老鴇都睜只眼閉只眼,是以人人都吃得無比放松。
推杯換盞,美食往來,阿雁余光一直沒離過那賬房,這人自稱老朽,實則無論聲音還是身形,都只有五十上下。
她眸中微芒閃動,不排除此人或許和她一樣,也有易容的嫌疑,畢竟真到五十上下年紀,能保持這個身量的人實在太少了。
且,這人的舉手投足之間,雖然刻意示弱,但衣物都掩飾不住的小臂揮動時的力量感,舉手投足的那股勁兒,她看多了顧家那幾個練家子的,實在再熟悉不過。
不行,她得確認下。
阿雁起身取了酒甕,挨個給眾人滿酒。到那賬房跟前,她手中脫力,酒甕子傾灑而下。
她反應不慢,及時托住了甕底,到底有不少灑在賬身先生的手上和小臂上。
不由急聲低呼,忙放下酒甕,扯下一方半舊巾帕,顧不得男女大防,捉住對方一只手,替他印去水跡。
“對不住,對不住。”她慌道。
賬房先生面色微變,避開了她的動作:“不妨事,老朽去換一身即可。”
張管事愕了愕,也替她打圓場:“對,先去換身干爽的衣物再來,多大的事兒是吧。”
眾人自然都說是。
管事又道:“你一個女人,手上的力氣小些,這甕滿酒沉得很。”他隨手指了一個男使:“你來替大伙滿酒。”
被指的男使,忙過來:“對對對,再說你出了銀錢,怎好還叫你做這些,我來我來。”
他說罷,自提了那酒甕繼續給大伙斟滿。
賬房先生也暫時退席去換衣了。
阿雁仍一臉抱歉,惴惴不安:“我實在是笨手笨腳,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你也不想的,這哪能怪你。本是一片好心,要怪就怪你人太實在,給咱們整這么實在一大甕酒,怪那酒不長眼睛。”
“就是就是。”周氏接話,“無心之失,他換身衣物的事兒,男人大丈夫,怎會為這點小事計較。你呀,心太好,易多想。”
眾人都來安慰她。
怪天怪地怪酒甕子,總之怪不上使銀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