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端著碗,徑直起身,拉開些距離。
“父皇老了!”
朱棡壓低聲音,“這幾年父皇不斷的給弟弟們增權加兵,如今我大明藩王手中的權力,堪比諸侯!”說著,他嘆口氣,“臣弟不擔心別的,臣弟是怕將來父皇百年之后,諸藩對您而言,尾大不掉!”
“您寬厚仁愛,不愿意苛責弟弟!可他們未必知曉您的苦心,萬一鬧騰起來,非國家之福!要臣弟說,繼續放任他們,也是害了他們!”
朱標則依舊是滿臉微笑,“鬧騰?誰鬧騰?老四?他敢謀反?”
“臣弟不是這個意思...”
“你呀,別擔心這么多!”
朱標把碗中的面吃干凈,笑道,“大哥我,得有大哥的樣。下面的弟弟要是不懂事,我也舍得下手揍!我不方便出手,不是還有你這當三哥的嗎?”
“跟你大哥一比,你真是老實人!”
邊上的李景隆雖跟他們有些距離,但這話也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
“你爹給你們兄弟增兵加權,為啥?”
“為了日后清理淮西勛貴做準備呢!”
“你大哥樂見其成呀!”
“他還巴不得除了你和老二一個媽生的之外的其他兄弟們,以為老爺子寵愛,往死里折騰呢!”
“你還替你大哥擔心?”
身為皇子親王,朱棡在某些方面確實太老實了。
第一他沒看出他老子給兒子們加權的意圖。
第二沒看出他大哥對淮西官僚集團的厭惡,還有他老子對淮西軍功集團的防備之心。
他的視角,就是從一個皇子藩王太子親弟弟的角度去看世界。
當年,若真以為朱棡真是憨厚人,那也就大錯特錯了。
李景隆在跟朱棡打交道的時候,明顯覺察到朱棡比朱樉難對付多了,而且為人也謹慎多了。
按照他李景隆原本的計劃,票號開到了西安,染指陜西的石油。
借著票號開到太原,能通過票號聯合整合晉商的同時,也能染指山西的礦產。
別的不說,光是運城的鹽湖,那就夠讓人眼饞的!
可朱棡不知不知道李景隆的票號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他知道。
但他就是不愿意回饋給李景隆更多的東西,甚至進一步的接觸!
他寧愿以開玩笑的口吻,跟朱標一唱一和,讓李景隆未來跟他當親家,他都不愿意通過利益交換的方式,跟李景隆分享他手中的資源。
而且李景隆更知道,在朱棡那副刻板的外表之下,也有著一顆絕對狠辣的心。
歷史上著名的胡惟庸案李善長案,背后的推手有朱標的影子。
但在朱元璋晚年,最著名的清洗大明帝國所有開國功臣的藍玉案中,朱棡就是實際的執行人。
在原本時空當中,洪武二十六年藍玉案爆發之前,宋國公馮勝,潁國公傅友德,包括他這個曹國公李景隆,連同定遠侯王弼,懷遠侯曹興,會寧侯張溫十數名侯爵都到了山西,只有藍玉留在京師之中。
在京師之中藍玉案爆發的九天之后,朱棡在山西這邊就已經開始分批的逮捕功臣。
當然,這里面也少不得他李景隆這個曹國公的事兒。
原本時空之中,藍玉案爆發之后,他也在山西,而且如同朱棡的親家傅友德一樣,都是朱棡抓捕藍玉派系軍侯,且安撫下面將佐,穩住軍隊的左膀右臂。
老朱最寵愛的兒子自然是朱標,除了朱標之外,就是這晉王朱棡。
不然為何讓朱棣參與藍玉案呢?
要知道藍玉案的背后,是老朱親手推翻,他當年親手給朱標打造的軍政集團。
而朱棡參與的,則是老朱對他孫子,未來的建文帝的班底的重建!
晉王朱棡所在的山西,乃是大明北方賦稅的第一省。
而且奉旨節制沿邊軍馬,把老四朱棣壓得死死的。
朱棡既是好兒子,也是好弟弟。而且是父親和大哥指哪,他就打哪兒,權力執行不打折扣。
所以在朱棣靖難之后,不但廢除了朱標追尊的孝康皇帝的名號,也對朱棡進各種貶低。
“由是太子與晉王深相結,交構媒孽。晉王又厚結近戚,以為己聲譽,日夜搜求上國中細故,專欲傾上,然卒無所得。”
這意思是朱標在的時候,就對朱棣產生的懷疑,讓晉王朱棡搜尋朱棣的罪證!
能讓朱棣這么瘋狂的diss,足見朱棡生前之威!
所以在跟朱棡打交道的時候,李景隆格外的留了許多心眼。
不是朱棡油鹽不進,而是許多話,他敢對朱樉說,卻不能對朱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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