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寂靜無聲。
老朱躺在搖椅上,瞇著眼睛輕輕的晃動著。
墻壁上他的身影,好似一跳一跳的,一會猙獰一會舒展。
一只橘貓,打著哈欠從窗簾下鉆出來,然后伸展下身體,晃了兩下尾巴,無聲的來到老朱腳下,開始繞圈。
它抬頭望了望,一個縱身,輕巧的落在老朱的身上,額頭對著老朱的手掌,親昵的蹭了起來。
老朱手指微動,那橘貓慵懶的倒在他懷中,肚皮朝上,口中發出愜意的呼嚕聲。
“你是餓了才找咱!”
老朱睜眼,看看懷中的橘貓,“不餓的時候,咱都看不著你的影兒!”
邊上,響起輕微的腳步。
乾清宮總管太監樸不成,用銀針小心的把豆大的燈火調得大一些,然后蓋上琉璃燈罩。
又從邊上拿了一張毯子,小心的蓋在老朱的膝蓋上。
然后蹲下,把老朱的腳放在他的膝上,輕輕的揉捏著。
“是不是覺得....小題大做了?”老朱摸著橘貓的額頭,輕聲開口。
“主子心里擔心的事一定是大事!”
樸不成低聲道,“奴婢就知道伺候主子,別的事奴婢都不懂!”
“老大的心狠不到正地方,只有誰擋了他的路他才發狠!”
老朱瞇著眼又道,“而且他的顧慮,實在太多了!”說著,他頓了頓嘆口氣,“生在溫柔鄉中的人就是這樣,做事瞻前顧后想的太多,豁不出去!”
樸不成沒說話,只是手上用了些力氣。
“有御史給咱上了折子!”
老朱忽的又笑道,“勸咱不用這么節儉,乾清宮連燈都舍不得點太亮。呵呵呵,遭娘瘟的書生,狗屁不懂!”
“咱是皇上,多點幾個燈就能把咱點窮了?咱就算不點燈,大明朝能富多少?”
“咱是怕走了水....”
老朱微嘆,“萬一走水了,這乾清宮不就燒了?天下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燒起來說什么都行?燒起來了又要說咱這皇帝失德,所以才天降火災!”
說著,老朱換了個姿勢,微微側身。
“朝中的事也是如此,不多盯著不顧忌著,說不定誰就是那....看不住的火星子!”
聞言,樸不成手上停止,抬頭道,“主子覺得誰是火星子?奴婢去把他滅了!”
“呵呵呵!”
老朱大笑,“你個老東西,要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就好嘍!”
說到此處,他咬著牙,又道,“咱二十五歲時....穿著僧衣走進滁陽王的軍營。”
“咱為啥要當兵殺人?”
“不是因為咱真的沒活路了,而是咱不想...一輩子忍饑挨餓的活著!”
“從咱拎刀子殺人那天起,咱就在心里告訴自己。”
“我朱重八的一切...都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別人,誰也別想拿走半點!”
“等咱當了皇帝,坐上龍椅的那天咱也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天下是咱的....是咱的兒子孫子重孫子的.....”
“咱傾盡一生留給兒孫的基業,不容外人....染指。”
“哪怕有二心都不行!”
“吃著咱的喝著咱的,拿著咱給的,還要在背地里搞小勾當,關起門來當主子,跟咱討要權力的,殺無赦!”
“狗..要么看門,要么吃肉!”
說到此處,老朱抬手,把懷中的橘貓扔了下去。
起身最樸不成說道,“毛驤那狗東西,小心思不少,不合用了!”
樸不成看著老朱的眼睛,“奴婢明白了!”
“別太急!”
老朱再次躺下,“等天德的喪事過了之后,挑個好天兒....”
風,吹過峽谷,掠過河流,穿過曠野。
一度很低,壓著層層的麥浪。
一會很高,追著天上的白云。
最后,它開始調皮的驅趕著祁連山下,豐美草場的馬駒,開始在湛藍色的草場上肆無忌憚的瘋跑。
砰!
驟然一聲炮響,嚇了風兒一跳。
奔跑的馬駒好似沒了力氣,直接潛伏在水草之中,驚恐的大眼無助的張望。
早已習慣槍炮聲的健馬,不快不慢的跑來,低頭在馬駒的身上舔舐,然后有些不忿的看向遠處,那些正在操練的士卒,似乎是在怪罪這些粗漢,嚇壞了它的孩兒。
“遭娘瘟的!”
“你們爹娘給你們揍的手腳是他娘的擺設嗎?”
李老歪套著一副鎖子甲,陽光把甲胄照得格外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