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七月初七日,洋河邊上。
石門灣,這里是洋河的轉折口,水流較平緩,往上不遠處。就是桑干河與洋河的交匯處。在離河數百米外的一個山坡上,正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內的神像斑駁零落,早分不清他們原來的顏色。
在這廟內以及周邊高地上。此時正小心翼翼潛伏著一小隊來自舜鄉堡的夜不收哨探。從這里看下去,洋河兩邊的動靜,一舉一動,皆是落入眼中。
“看來情形不妙,又有一牛錄的韃子渡過河來,再過幾日。就是我們舜鄉堡,也會有奴騎騷擾了。”
說話的是一個滿腮虬髯的大漢,他身材魁梧,身上披著皮甲,腰間掛著一個紅色腰牌,卻是舜鄉軍中上等下則技藝的軍士。手上拿著一根槍棍,身后還插著兩根標槍。
這夜不收叫溫達興,原是舜鄉堡管隊官溫方亮隊中的家丁,同時也是夜不收出身,因身手好,便選入韓朝新建的騎兵隊中。聽說在崇禎七年時,溫達興也斬過一個后金馬甲的人頭,還將頭皮剝了下來,甚是冷酷。
他看了旁邊一人一眼,低聲道:“謝頭,這兩日我們也哨探得差不多,該是回堡了,眼下韃子哨探越來越多,如果遇上了大股的韃子兵,我們這小隊人,怕是不夠他們塞牙縫。”
他身子低趴著,還刻意壓低聲音,怕是會驚著河那邊的清兵一樣。在廟前一個大石后,謝一科正不住對著山下探頭探腦,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說道:“再等一會,看清楚過河的韃子有多少人。”
他對身旁一人低聲道:“書生,你都記清了吧?”
旁邊一人沉聲道:“謝頭放心,這幾日所探賊奴旗號,人數,器械裝備,小人都記得一清二楚。”
說話的是一個叫黃國庠的夜不收,年在二十五、六,人長得高瘦,相貌英俊,舉止沉穩。崇禎八年時,黃國庠投靠了當時還是靖邊堡屯長的王斗,崇禎九年時,王斗組建騎兵隊,黃國庠被選入,他擅用手銃,還擅用馬刀,不過在隊中不怎么說話,平日總是靜靜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隊人都聽說了,在崇禎七年時,黃國庠家人都被后金軍殺害,所以他對后金有一股強烈的恨意,過去的經歷也讓他沉默寡言。
王斗曾有規定,舜鄉堡夜不收在出外哨探時,必須使用他規定的那種后世密碼本,采用字典的換算方式,這樣就算情報被敵軍繳獲,也不可能得知其中的內容,大大保證了情報的安全。
這種情報體系對哨探人員的知識度要求頗高,需要認識很多字,因為黃國庠識字最多,又長得白靜,所以在謝一科這甲小隊中,向是有著白面書生稱號的黃國庠在做記錄。
又過了好一會兒,謝一科才道:“好,我們走吧。”
一時間,山神廟周邊的夜不收都是輕輕地集中過來,連謝一科在內,正好一個小隊十一人。
他們個個身材魁梧彪悍,都是披著輕甲,手上身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飛斧,標槍,手銃,馬刀,手弩。镋鈀、棍槍都有。不過此時各人都是神情緊張戒備,手上牽的馬匹,也都是馬嘴上了嚼子,還用布包著馬的蹄子。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做夜不收出外刺探,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特別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這暴露的風險更是極高,他們這小隊十一人。就算遇上同等的清兵哨騎,怕也要傷亡慘重。
隨著清兵的深入,自七月初一日起,王斗就令韓朝派出幾隊的夜不收,前往各地探察清兵的消息。七月初四日,在阿濟格大部進入延慶州以來,王斗責令舜鄉堡夜不收出動的次數更是頻繁,并有了一定的損失。
由于舜鄉堡夜不收偵探到小股清兵不斷從洋河進入保安州境內,初五日,謝一科又奉韓朝之令出外探察。最好是捉幾個生口,探明一些清兵的情況。
出行前當晚,王斗親自為謝一科等人壯酒送行,隨著清兵的不斷的深入過境,他們這小隊人出去,難免會與清兵接觸,到時兇多吉少。也不知道謝一科這些人去后,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大敵當前,就算謝一科是自己的小舅子,王斗也一樣要讓他們出戰。只是那天王斗寬容地給謝一科痛飲了一頓好酒。那晚連謝一科在內,整個小隊的夜不收都是喝得面紅耳赤,他們慷慨激昂地向王斗拍著胸脯保證,此行一定會順利歸來。探察回韃子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