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聽著小唱,一個下人來到他面前稟報。
呂公著點點頭,理了理衣冠,站起身來。
沒多久,他就見到了好些年沒見的司馬光的身影。
“君實……”呂公著露出笑容,迎上前去,拱手拜道:“經年未見,風采依舊,誠為可喜!”
司馬光拱了拱手,裝作沒聽講耳朵里的靡靡之音,拜道:“晦叔也是風采不減當年啊!”
兩人寒暄完,呂公著就拉著司馬光的手,坐到了院子里的椅子上。
“今日下午,宮中降下了旨意,命我后日上午,延和殿便殿陛見……”在臺上女子的柔媚小唱聲中,呂公著對司馬光說道:“君實已陛見過兩宮和少主了……“
“正好,其他元老還未來不如和老夫說說……”
“坊間傳聞,可是真?”
司馬光點點頭:“不瞞晦叔,坊間傳聞不止沒有夸大,以老夫之見,甚至未及少主聰俊仁孝之一半……”
呂公著沉吟片刻,然后問道:“既然如此,那君實為何要一意孤行?”
“少主既然聰俊仁孝,自能知善惡,辨忠奸……”
“身為臣子,倘若以為自己的才智,在主上之上……”呂公著意味深長的說道:“此取禍之道也!”
呂家能從呂蒙正迄今,代代出宰執!
甚至能逆著熙寧變法,兄弟兩人輪流執掌樞密院。
這不是僥幸,而是實力!
一種對自身地位和自己角色的清晰認知的實力。
在這個實力的基礎上,呂家長袖善舞,在四代不同性格的帝王面前,都能得到重用,也都能得到信任。
司馬光搖頭道:“正因為少主是如此聰俊仁孝,我輩士大夫才更應該在君前,堅持正道……”
“不然,若少主身邊,沒有君子正人,反而被小人邪黨的言論充斥……”
呂公著聽著,知道要是讓司馬光繼續講下去,他就又要鉆牛角尖了。
于是故意假作理解錯了司馬光的意思,于是點頭道:“君實之言,老夫亦深以為然!”
“少主身邊,確實應該多進君子人物……”
司馬光楞了一下。
呂公著卻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經筵官,應當盡用正人君子!將那等小人邪黨,統統逐出汴京!”
司馬光被呂公著這一打岔,本來要說的話,堵在了喉嚨里,然后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確實!
天子教育,至關重要!
大行皇帝就是因為被王安石蠱惑,才走了邪路。
現在,天降一個這么聰明的少主,自然,要將王安石的三經新義和字說統統杜絕在外。
至少在少主親政前,不能讓其接觸到。
就是……似乎有些難度!
司馬光已經知道,少主會自己一個人在福寧殿看大行皇帝遺留的手書、奏疏和批示。
他記憶力很好,據說看過的就沒有忘記的。
而大行皇帝的手書、批示里,豈能不提及王安石?
于是,點頭道:“晦叔之言,老夫深以為然!”
“確實應該將那等小人邪黨,從天子身邊盡數逐走!”
尤其是蔡卞、許將、陸佃這樣的人!
他們可都帶著侍講、侍讀、講書之類的頭銜。
不把他們趕出去,天子身邊就不得清凈!
呂公著看著司馬光的樣子,他微微吁出一口氣,他太清楚司馬光的性子了!
不能逆著他說話,得順著他的想法,他的思路。
不然他就會和人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