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給百姓提供工作是需要錢的。
大筆大筆的錢!而且是月復一月,年復一年都要支出這么多。
官家去那里找這許多的錢呢?
須知,大宋如今歲入雖有六千多萬貫,但其中七成以上,都是花在軍事上的。
剩下那三瓜兩棗,既要養龐大的官僚集團,滿足上上下下的胃口,還得供養皇室、勛貴、外戚。
就這,還是王安石變法帶來的財政收入增加的緣故。
不然的話,大宋早就因為財政崩潰而被迫退出和西賊的戰爭。
趙煦迎著群臣的注視,他笑了笑,輕聲道:“朕知此事艱難,欲致于此,就必須讓利于民,與天下同心同德!故此,朕今日欲與卿等約法!從今之后,朕對臣民,將止于仁,何謂仁?仁以愛人!故今后一切宮中用度,所有皇室開支,皆出宮中錢帛,與天下市之,而天下州郡官府用度、耗費,也當與百姓市之,且從今以后,地方官府未得都堂批準,嚴禁私加賦稅。”
資本發展第一要素。
私人財產,必須受保護。
至少,在法律、制度上要受到保護!
不能今天皇帝一道旨意或者官府一道命令,就讓百姓,用白菜價甚至明顯不公平的價格賣出他們珍貴的財產——這樣的事情,在現在的大宋,比比皆是,甚至可以說是數之不盡。
也不能,明天皇帝或者某個高官,想要什么稀奇玩意,就征發百姓,去免費收集,搞什么花石綱、生辰綱。
更不能后天,地方官或者皇帝一拍腦袋,臨時開征一個雜稅項目,肆無忌憚的盤剝百姓、商賈。
這樣,誰跟你玩啊?
所有人賺了錢,要么只會想方設法的存起來。
存到床頭下,存到地窖里,甚至帶到棺材里,也不跟你皇帝嘻嘻哈哈。
要么就只會拿去買地買田,將財富變成土地。
什么投入擴大生產,什么推動技術進步?
想都別想!
沒有人是傻子。
當然,步子邁大了,也容易扯著蛋。
所以,趙煦很注意分寸的。
他現在的一切作為,都只會在儒家思想和價值觀內操作。
最多打打擦邊球。
于是,這一條約法內容,或者說誓言。
其實只是口頭上的君子協定,不會寫入任何法律條文之中,也不會成為任何具體詔令。
但它將成為一條無形的約束。
經筵官們激動的俯首再拜:“陛下圣明!”
這一刻,新黨和舊黨的界限消失了。
對士大夫,特別是有理想的士大夫而言。
他們最害怕的事情,是賣炭翁中的場景,是皇帝奢侈無度,是宮中大興土木。
因為這將倒向一個可怕的結果——政治敗壞,天下大亂。
士大夫們心里是有數的。
唐末五代亂世,他們記得很仔細。
那個時候,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成錦繡灰。
什么士人?什么文臣?
統統砍了!
而當天子,愿意約束自己,愿意與大臣約法。
這實在是了不起。
大臣們激動的看向趙煦,趙煦也給了他們恰當的正向反饋。
他與群臣一一對視,然后,說出了他要做第二個事情:“此外,朕還當向卿等承諾,今年之內,罷廢汴京各城門的入城稅。”
“四方商賈,天下之物,皆可無稅而入城!”
這讓經筵官們,不禁再次匍匐而拜:“陛下圣明!”
哪怕是伴讀們,現在也激動起來了:“陛下圣明!”
前面的公平交易,不再強征、強買,限制地方征稅。
其實離這些人都很遠。
因為這些事情,并不是士大夫勛貴外戚們的煩惱。
它們只是平民百姓普通人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