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介紹完,就對兩宮道:“故此,皇考在日,曾多次教誨于我,我朝自立國以來,晚唐、五代之弊實多,天下皆苦于此也。”
這正是大宋,之所以給很多人一個擰巴感覺的原因。
因為,大宋他壓根就不是漢唐那樣,通過砸碎舊王朝而建立起來的新王朝。
大宋是在晚唐、五代的殘軀上,重新長出來的。
看著立國也就百三十年,對一個王朝來說,似乎很年輕。
但實則,大宋王朝這個實體的很多臟器,都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歷史。
它們就像是趙煦去景靈宮祭祖乘坐的那輛玉輅一樣,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內里早就已經朽壞、腐蝕了。
稍微走快一點,就會嘎吱嘎吱的響起來。
搞不好哪天就可能當場散架。
兩宮聽完,面面相覷。
哪怕向太后,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論調。
在殿上的兩位宰相,已經持芴再拜:“先帝明見萬里,遺陛下以智,臣等為天下賀。”
在心中,這兩位宰相的震撼,是難以形容的。
雖然,他們早就習慣了也接受了,當今的少年老成與智慧。
也差不多接受了‘先帝曾私下多次教誨、叮囑當今’的設定。
因為,很多事情,假若不接受這些設定,就無法解釋了。
但此刻,他們還是被震驚了。
先帝過去在宮中,會連這樣的事情,也掰碎講給當今聽?
他有這么多時間嗎?
兩位宰相對視一眼,然后都收回目光。
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答案——假如先帝在時,當今就已經和現在這般老成、聰慧了。
那么先帝絕對會將大部分精力,都用來教導這位長子。
尤其是在元豐七年后,先帝感覺到自己身體不適,開始安排后事的時候。
他絕對會將多數時間抽出來,用來培養自己的繼承人。
仔細想想也是!
先帝駕崩前,當今就已經搬進慶寧宮,住了差不多半年多。
在慶寧宮外圍,先帝所用皆其心腹爪牙。
慶寧宮內,更是精挑細選。
足可見先帝對當今的重視!
所以啊,這位恐怕早就在心中,矢志于振興父輩的事業了吧?
呂公著想到這里,心中就多少有了些苦澀了。
他開始對韓絳之后,章惇上臺的未來,感到憂慮。
“司馬君實的憂慮,倒也不無道理。”他在心中感慨著。
……
帷幕內的兩宮,腦瓜子到現在都還是嗡嗡嗡的。
她們費了不少功夫,才終于消化掉了今天涉獵到的新知識點。
從晚唐到五代再到大宋,從兩稅法到雜役、力役、色役。
這些東西是身邊的人不會和她們說,大臣們就算說了,也是一筆帶過的內容。
如今驟知之下,自然難免心煩,有些不太想碰這攤爛攤子了。
于是,太皇太后試探著問道:“官家,這役法改來改去,總歸是不爽利,何不恢復仁廟嘉佑舊制?”
趙煦還沒有回答呢。
韓絳和呂公著就已經持芴而前:“娘娘不可啊!”
“為何?”太皇太后不太高興了:“恢復嘉佑舊制,最多也就是讓一等戶、二等戶吃些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