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新學的特點——用老子丶莊子丶荀子,乃至于釋教的東西,來解讀孔子及其弟子門徒的言行。
李夔點點頭。
呂惠卿問道:“此情此景,斯和想到了什麼?”
李夔略一沉思,答道:“可是相公所言的【人道之弊,天下沉于哀樂之邪而滅其天理】?”
呂惠卿撫掌:“善!正是此句!”
“天下事,壞就壞在,凡夫俗子不識大義,用私情假義而廢大公!”
“當今天下,無圣人表率,故此,這京中百姓,方棄天理于不顧,而逐其哀樂之邪!”
呂惠卿素來高傲,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即使是士大夫們,在他眼中,也多半屬于『拘泥于小仁小義之迂腐之輩』,就更不要說一般的布衣百姓了。
一般情況下,呂惠卿根本不會在乎他治下的民生情況。
他滿腦子都是天道。
而在他個人認知中,這個天下除了王安石,就屬他距離天道最近。
正是因為這個心態,呂惠卿才會成為眾矢之的,天下公敵。
連王安石的愛子王雱,都與他鬧翻了。
不過,他是真的有資格高傲。
能力太強了!
強到猶如一柄利劍,所過之處,要麼萬物蕭條,要麼一片勃勃生機。
而這正是他的追求——春生固可喜,秋殺亦為理。
不挖掉腐肉,就長不出新肉。
不燒掉原野上的枯草,來春怎來百花齊放?
所以,呂惠卿做事,習慣性的會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當成棋子,可犧牲的對象。
李夔當然知道呂惠卿的風格,他也習慣于此。
說話間,呂惠卿已將《汴京新報》看完了。
他揚了揚手里的小報,對李夔道:“今日這《汴京新報》只有一樁事情,倒是頗為有趣。”
他指著小報上的一處文章,對李夔道:“斯和啊,且隨吾與馬行街上看一看罷!”
李夔定睛一看,便見那小報一角寫著:【今日汴京特價】,這卻是《汴京新報》一個最受矚目的版面。
據說自這《汴京新報》刊印以來,便每期必有,其上刊載京城內外各處物價洼地。
譬如說某某廂的菜最便宜,某某坊的某店中售賣性價比最高的衣服。
諸如此類的文字,雖然平平無奇,卻是京中上到士大夫命婦下至庶民婦人,必追逐的東西。
因為,這可以讓她們找到最便宜的東西。
即使經常的,這些地方的東西,經汴京新報報導后,要麼漲價,要麼供不應求。
可這依舊擋不住,婦人們貪小便宜的心思。
而今日的這個欄目里,只有一條文字:【馬行街李氏布鋪綀布一端只六百錢】。
李夔有些不解:“相公怎對這等事情好奇了?”
呂惠卿道:“綀布,可是廣西來的!”
“吾當然要去看一看了!”
章惇,可是他未來競爭宰相的最大競爭對手。
甚至沒有之一!
即使如今的章惇,將要回鄉守孝。
但,他的影響力,特別是在御前的圣眷,卻依舊是無人可比——前些天,章惇之父的訃告抵京,天子親遣皇帝殿邸候馮景慰勉章府眾人,并詔禮部追贈惇父,特旨賜錢十萬緡以為喪儀之費,并賜神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