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紹圣時,審查元祐諸案,從高士充到高士京,自內廷內臣到女官,還有當時在場的許多的人口供。
自然也有著趙煦自己對少年之時的那些懵懵懂懂的記憶的殘留片段。
元豐六年秋,確與中書侍郎張璪奏事于崇政殿,上忽悲不自勝,謂確曰:天下事,恐至于此矣!
確駭曰:敢問所因
上曰:子幼奈何
確曰:陛下春秋鼎盛,忽有不詳之語,敢問所因
上曰:天下事當得長君維系否
確曰:延安郡王陛下長子,臣不知其他!不審所謂!
上曰:卿果能為社稷計,宜早謀劃!
確與璪俱進:臣等敢以死守!
于是,就有了趙煦記憶中,那印象最深刻的童年經歷——元豐七年春,他被自己的父皇牽著手,出現在集英殿上。
也是在這次的集英殿上,他的父皇給他做了周密的安排。
以王安禮出知江寧,命李憲、呂升卿行君臣之禮,旋即命他們各歸所鎮,又親口宣布——延安郡王明春出閣,當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保。
而這在后來,被證明是蔡確和趙煦父皇多月密議、規劃的結果。
然后就是那些命運之日,立儲前后的刀光劍影了。
有的是趙煦親眼所見。
那些在立儲時,他被國婆婆抱著,親眼目睹、親耳所聽的太皇太后和向太后之間的爭執。
而有的,則是后來才得知的。
譬如,蔡確使其妻、母,入宮與向太后商議。
譬如,蔡確和章惇在都堂,對王珪的逼宮,所說的話:言之則是從,不言則諧死!
終于是逼著王珪說出了那句話:上自有子!
也譬如燕達在立儲前,對向太后所表的態——萬一事有不虞,丞相率百官,達率將校爭之,有死無二。
而這些,他所不知道的,發生在暗處的刀光劍影,才是他上上輩子,被立為儲君,能夠順利即位的根本原因。
不然,就以趙煦記憶中的那些片段來看。
以太皇太后的為人,以當初趙顥在禁中的種種行為和囂張氣焰。
他別說即位了。
能活著成年,都算是太皇太后愛孫心切,趙顥宅心仁厚了。
也正是因此。
蔡確、燕達,還有趙覠,都非死不可!
也必須死!
他們不死,太皇太后怎么安心
他們不死,趙顥就要死全家!
高氏一族,即使不被族滅,也要全部流放嶺南,甚至刺配沙門島!
所以,車蓋亭案是一定會發生的!
即使沒有,也會有人炮制出其他類似的案子。
所以,才有蔡確被貶英州別駕、新州安置的事情。
所以,才會出現哪怕范純仁、呂大防乃至于劉摯都嚇得尿褲子去勸說。
而太皇太后卻鐵青著臉說出那句著名的——此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她就是要貶死蔡確——因為,蔡確在被貶后,一直在到處嚷嚷著元豐八年的事情。
蔡確不死,她心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