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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回憶著這些事情,再看著面前,那伏地而拜的紫袍宰相。
趙煦在童貫的攙扶下,走下攆車,走到蔡確跟前。
“相公請起!”他親自上前,扶起了這位,對外廷而言,毀譽參半,甚至稱得上是‘奸佞小人’,但于他而言,實在是忠的不能再忠的元輔宰相。
這個用命把他拱到了儲君和天子寶座上的宰相。
蔡確誠惶誠恐,無比感動的在趙煦攙扶下站起身來。
然后,他看著這個依舊稚嫩,但已長高了許多,都快到他下巴處的少主,弓著身子說道:“官家圣節在即,卻還親臨臣家,皇恩浩蕩,實在是讓臣感激涕零,不知如何報答啊!”
趙煦聽著蔡確的恭維之聲,輕笑起來,然后,他看著已經頭發鬢白,胡須也開始染上霜色的前宰相,忍不住動情感慨:“相公老了許多啊!”
他記得蔡確離京的時,還未滿五十。
如今回京,也不過五十二歲。
卻已是兩鬢斑白,髯須霜白了。
“臣春秋五十有二矣!”蔡確道:“焉能不老”
“但,臣見陛下,英姿勃發,威嚴俱全,法度漸長,如日高懸,福澤四海,德被蒼生,深為天下慶之、喜之!”
趙煦哈哈一笑:“此皆兩宮慈圣保佑擁護,髃臣等盡忠侍奉,元老等同心輔佐之功!”
“自也不少得,相公在福建,篳路藍縷,為社稷建功,使朕安心的功勞!”
蔡確這個人,在其他方面,其他事情上,可能私德問題一籮筐,數也不數不清。
但,這次他出判泉州,執掌福建一路權柄,主持市舶司建設。
卻是罕見的,受到了包括福建士大夫、地方豪族、商賈、形勢戶的一致贊譽。
因為他給自己的家鄉桑梓辦事,是真的用心,稱得上殫精竭慮了。
這從他不過兩年,才五十二歲,就把自己搞成兩鬢斑駁,須發霜白就知道了。
沒辦法!
福建一路,在他去之前,被王子京搞得烏煙瘴氣,民怨沸騰,到處都是簍子和問題。
泉州市舶司,更是要從無到有,從零開始建設。
此外,福建的鹽法、茶法以及本地的各種期貨合同的整理、監督,也都需要他勞心勞力。
他還沒辦法推諉、懈怠。
這些事情沒辦好,將來可是要被父老戳脊梁骨的!
而福建人在給家鄉辦事的時候,是能死不旋踵,前仆后繼,百死不悔的。
典型的就是木蘭坡了。
為了修筑這個工程,福建人連續數十年,死了前后兩位工程倡導者——錢四娘、林從升。
然后,這個接力棒就到了蔡京兄弟手上。
這兄弟,靠著在朝廷為官,到處化緣,逢人就哭訴木蘭陂的險惡以及桑梓百姓的苦難。
靠著各種化緣,各種賣慘,前后費時十年,籌集民間資金百萬貫,動員大半個福建的富商以及形勢戶,加上朝廷的政策支持與傾斜,才終于大功告成。
一個木蘭坡,福建人能如此齊心,何況是涉及整個福建上下福祉的泉州開港以及茶法、鹽法改革呢
蔡確在父老的殷殷期盼下,除了每日拼命工作,各種和朝廷要政策要資金要人才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當然,蔡確也是有私心的。
泉州開港,福建茶法、鹽法改革調整,都是惠及整個福建的事情。
只要辦成了,他和他的子孫,都將受用無窮!
不夸張的說——以后,哪怕天下人都罵他,福建人也絕不會說他一句壞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