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善談,可這家里幾乎沒有人跟她說話。
悶悶不愛說話,門房就更不愛說話了。
所以,她無人可說。
至于王秀才,在她的眼里那是文曲星。
別看王秀才年紀不小了,廚娘看他的時候兩眼還冒星星呢!
余令的到來,算是她的第一個聽眾。
憋了很多年的她終于有了宣泄口,她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最讓她覺得美好的是,余令還是一個小孩子。
就算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她也能立刻補救回來!
他還是一個孩子啊……
第二日的北京城下起了雨。
余令覺得自己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北京今年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
快到五月下春雨
所以,今年春種一定會出大問題。
北京城籠罩在一片霧氣里,分不清是遠處來的沙塵,還是蒙蒙細雨。
不過卻讓北京城多了幾分美感。
遠處皇宮的飛檐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廟。
余員外牽著驢,余令和悶悶坐在驢背上,三個人并未朝城里走,卻一直朝著正陽門外的城外出發。
“來福知道今日要做什么么?”
余令搖了搖頭:“不知道!”
余員外笑了笑,頗為開心道:
“家里的人太少了,一個門房既是看門喂養牲口的,又是看家護院的!”
“現在你住進了東院,等到五月一到我就忙,隔三差五的回不來,所以今日是準備去城外挑幾個看家護院的!”
“城外?”
余員外知道余令想說什么。
城里就有“人才交流市場”,那里有奴隸買賣,為什么卻要走這么遠去城外挑選。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在細雨里,在五城兵馬司懶散的注視下,余員外帶著余令和悶悶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正陽門。
經過高大的城樓、箭樓及甕城就算出了城。
(ps:正陽門1946年還在,網上還有照片,后來給拆了。)
在走出城門的那一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人。
他們蜷縮在城墻下,這一堆,那一堆。
這個余令很有感觸。
不擠著抱團取暖,體弱的,年老的必死。
這些都是流民。
余令先前就聽人講過,別看朝廷的寧夏之戰,朝鮮之戰,播州之戰取得了大勝,但也耗光的國庫。
國庫沒錢了,百姓活著就更難了。
這些流民只是一部分,只是京城周邊的百姓,外地的還來不了。
脫離戶籍所在地,這么大一幫子人,當地衙門就能以流寇給他們辦了。
如果都這么跑,來年怎么完成稅收。
戶籍,就是大明稅收的保證。
(ps:《明史.食貨志一》記載:“太祖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具書名、歲、居、地籍、上戶部、帖給之民。”)
(明代在承襲元代“諸色戶計”政策基礎上,建立了更為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直接固化了社會結構。)
余員外往邊上一站,人群就像是被驚動的蒼蠅般突然動了起來,然后齊齊的圍了過來。
用期盼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富人。
活不下去的婦人跪在地上,小聲地呼著大爺。
求余員外買了她,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每日給口吃的就行。
人群一動,那些在母親懷里酣睡的孩子被驚醒,開始大哭。
本來以為睡著了就不餓的他們,醒來發現更餓。
那一聲聲的呼喊在不斷撕裂著人心。
可城墻上屬于五城兵馬司管轄的兵卒卻笑了,他站在城墻上大聲對著余員外道:
“余員外,收起你的善心,這些人都是活該的,家里的地不種,妄想來這里聚集混賑災糧,吃白食,做夢呢!”
余員外朝著城墻上拱了拱手,然后扭頭看著余令道:
“來福,挑兩個回去,就當發了善心,做了件好事!”
“老爺公子選我,你看我的手,你看我的牙,我沒病,吃飽了就能干活,吃飽了就能干活……”
“選我,選我,小的祖上曾給秀才公喂養過馬,駑馬,養馬,小的都會,一口吃的,一口吃的就行。”
余員外的話被眾人的大喊聲壓了下去。
圍過來的人更多了,全都在“自薦”。
會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