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下一瞬,言非羽從招魂幡中出來。
言邱云呆住。
言非羽哽咽著撲到了父親懷中。
“父親!”
“非羽,竟真是你。”
“你還活著?”言邱云詫異地握住半透的魂魄手臂。
這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力量。
確實是他。
言非羽松開抱著父親的手。
他身上陰氣太重,接觸久了有損對方陽氣。
“父親方才所說的氣息是指我的?”
“您是怎么分辨出來的?”
“你還記得門旁的兩盆含羞草嗎?”言邱云出聲。
話語里帶著幾分追憶。
“你幼時將它們帶回家養了數年。”
那天為了給這兩盆草找到最好的泥。
他將自己弄得滿身泥巴,臟成一個小花貓
言非羽當即回想起先前父親撫摸含羞草的舉動。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暴露。
言邱云的話倒是喚醒了言非羽已經模糊的童年記憶。
他回頭,看向那兩盆含羞草所在的位置。
“這么多年,父親還養著它們,我以為它們早就死了。”
那含羞草是凡草,沒有靈氣。
哪怕在靈氣比凡人界強大的界緣地也活不了多少年。
他小時候住在葡萄園,房屋院落年久失修。
父親除了侍弄這些葡萄就是躺著發呆,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傀儡。
他身邊也沒什么玩具,僅有的幾樣都是給沒開智嬰兒玩的。
那時的他沉默寡言,孤僻陰沉。
家族里的孩子孤立他。
言非羽只能和花草鳥蟲為伴。
一個人蹲在田埂或是葡萄架旁,盯著一只鳥一條蚯蚓,一看便一整天。
靈草和葡萄看多了,他覺得這些太尋常。
恰好那日回家的路上不經意發現兩株含羞草。
他驚喜不已。
寶貝地帶回家,裝進盆中養了起來。
回憶至此。
言非羽忽然露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
“原來我沒有忘記。”
只是在他的記憶中。
他覺得那幾年太苦,太憋屈。
特地緊鎖心匣,束之高閣。
他害怕再面對小時無用無能的自己。
他恐懼弱小,恐懼無能無力的感覺。
所以這些年瘋狂修煉。
同時極度慕強。
對那老東西的敬仰比對父親多得多。
也在面對感情上。
背棄了年幼純真修為不夠高的路念念。
選擇了心性成熟強大又能捧著他哄著他的明煙。
他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說好聽點慕強,說難聽些他趨炎附勢。
怕承擔更多責任,沒有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時至今日他才看清楚自己。
其實不是因為對方弱小。
是他自己的心態依舊弱小不夠強大。
他所恐懼的是曾經那個自己。
言非羽苦澀一笑。
經歷過比童年那段時光更為無助弱小的事件后。
他竟能坦然接受幼時弱小無能的自己了。
“忘了也沒什么不好。”
言邱云心疼地看著已經變成魂魄的兒子。
雙眼輕輕合上,淚澤被眼皮擋住。
他嘴上說著忘了沒什么。
下一瞬,自己也追憶起那段輕松快樂的時光。
他們像個凡人農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管理著葡萄園,只需要定期給它們施法,等待管家來取走新鮮成熟的葡萄。
小小一只的言非羽每日都和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后。
后來他年歲長了些,開始有自己的想法。
覺得他侍弄這些植物,整日居住在這破爛地方沒什么前途。
再后來,他們意見沖突。
父子間開始有間隙。
但他終究是他的兒子。
是他心愛之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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