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笑,也可悲。
歸根結底都是一個意思:中國人沒有虔誠的宗教信仰。
信仰這個詞兒,英文是faith,根源來自于某本經書的原文:‘所望之事的實底,未見之事的確據’,我記不清是哪本書了,但是意思沒差。
其它教派也將信仰嚴格定義為‘對神和教義的全心接納’,這既是虔誠本體,也是東西方文明在哲學核心上的最大分歧。
這個事兒的本質特別簡單——看似民主自由文明的西方,由于一神教的長期統治,因而剝奪了百姓自由相信什么、仰慕什么的‘基本人權’。
很反常識是不是?
西方的人權不是生而有之的,而是神賦予的,神許給你的,你才能拿,神沒有許給你的自由,你想爭取,那你就是墮落天使路西法,永遠要在地獄里沉淪的魔鬼。
現在我們再來往更深處看一眼,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中世紀之前的歐洲地廣人稀、交通不便、信息難以傳遞、百姓全員文盲,完全不具備建立王朝統治的基礎,所以就誕生出了大名鼎鼎的分封制,用分享權力的方式去保證最基礎的統治。
可是分封了仍然不行,最下級的子爵男爵還是太難以管理治下村鎮了,最高級的公爵國王同樣苦惱于種種管理難題。
于是,早已誕生的宗教逐漸成為了統治者們最得心應手的管理工具。
您不用那樣看著我,您沒聽錯,是的,我的意思就是這樣——
從來都不是神創造了西方文明,而是西方文明的一代代統治者創造了各自的神……”
輕飄飄的聲音砸在趙耀胸口,砸得他呼吸停滯,眼球暴凸,差點掉下來滴溜溜滾走。
我頂你個肺啊!
你怎么可以這么野?!!!
趙耀搞不懂,但是巨受震撼。
當然,他只是不懂方星河的勇從何來,卻能夠聽懂其中邏輯——他并不全然認同。
于是趙耀冷靜反問:“第一,西方的分封制誕生自古希臘,而希臘神話可不是一神制。
第二,我們古代也曾經誕生過分封制和多神體系,是大一統皇權打破了宗教信仰的收束進程。
第三,同樣,西方也曾經催生出王權與神權的長期斗爭,只是最終形成了與我們不同的平衡。
第四,統治者造神是一個很有顛覆性的構想,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論述過:宗教的意識形態功能被統治者系統化利用,以鞏固權力結構。而你則更加大膽,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沒有實際證據的揣測,但我很懷疑,你是否理解這種冒犯的嚴重程度?”
方星河啞然失笑。
冒犯?
當他們冒犯我們的文化、國土、信念、尊嚴乃至于生命時,有誰站出來講一句公道話嗎?
方星河有些憤怒,但是他并未急于發泄情緒,而是不緊不慢的回應問題本身。
“第一,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古希臘的神話體系在中世紀的歐洲作為實質性的信仰而存在,那只是一堆半真半假的神話故事,記錄它們的《荷馬史詩》和《神譜》既不嚴肅也不權威,希臘眾神從未真正影響歐洲文明。
第二,我們的宗教信仰并沒有自然收束,而是在不斷外擴融合,如果沒有皇權的存在和干預,那些紛雜的民間信仰就會融合為一個新的一神教嗎?
不,我的判斷是不可能。
中華文明的謙虛和包容是前所未有的級別,任何一種宗教都有其固定且廣泛的存活土壤,從東北的出馬,再到潮汕的媽祖,從楚地的東皇太一再到造反專業戶白蓮圣母,信仰本身并無統一需求,信眾也沒有極端排外心理。
信媽祖并不妨礙拜財神,出馬仙不管用的時候去和尚廟里燒柱頭香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