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杰插口:“依你的意思,無名必須將刺殺執行到底”
方星河點頭,斬釘截鐵道:“以無名之信,必須冒九死而竭力!”
頓了頓,他又道:“從男主角的人物動機出發,劍出無悔,慷慨赴死,將悲壯氛圍渲染到極限,以此完整人物弧光,這是唯一能夠立住無名,讓他從暗殺者升華為英雄的方案。”
“理是這么個理,可是……”
老馮小聲嘀咕著:“那也不能搞出一個玉璽救駕啊,這也太玄乎了……難不成西方觀眾會認這個”
“當然!”
方星河挑眉輕笑,信心滿滿。
“您還別小瞧這種玄乎,天命所歸,正是能夠讓西方人理解并相信的唯一解。”
“啊”大家一起大眼瞪小眼,“真的假的啊”
“亞瑟王拔石中劍,查理曼大帝與圣劍咎瓦尤斯,只有最完美的騎士加拉哈德才能與圣杯合一……”
方哥張口就來,舉了好多西方神話做例。
“西方人最相信天命那套東西,圣劍有靈,擇主而鳴,堅不可摧,自動護主,持之可斬魔龍……
在西方人的認知中,天命通常由神、上帝、命運或超自然力量賦予或認證,其神圣性來源高高在上。
然后,天命往往具備一個核心象征物,劍、圣杯、神像、圣物,或者是神諭、預言。
總之,英雄既承天命,那么必有證明。
再之后是身份認證,獲得象征物或通過試煉是主角獲得其命中注定的身份的關鍵儀式。
我希望張導補拍始皇帝泰山封禪,也是強化這種天命象征的關鍵場面。
再往下的要素,就是天命者的使命與責任,西方文化里對這一點非常看重。
這恰恰對應著秦王建立大一統帝國,讓文明永續的偉愿。
西方文明沒有過大一統,所以不理解大一統本身的意義,但是經過這種天命轉化,他們就能夠認可秦王作為天命者的責任,讓秦始皇的形象更加立體、更加豐富、更加具備神秘色彩。
最后的最后,便是宿命論。
天命不可違,英雄多悲壯,西方人不用你去講,他們自己就能預判。
無名的死,將會變得順理成章,充滿悲壯意義和宿命色彩。
而秦王發動戰爭的暴虐,在他們心中也會具備天命的合法性,使得這個人物從暴君,轉變為英雄——一個不同立場的英雄。”
在場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抓耳撓腮。
一方面不太敢信,一方面又深受觸動。
不怪他們菜,而是時代使然。
在這個歷史節點上,西方文明高高在上,國人匍匐仰望,既不知高下,也不曉因何。
方星河的闡述,實在太大膽,也太新鮮。
振聾發聵有之,難以置信更多。
老謀子實在忍不住,掏心掏肺的與方星河探討。
“我的思路,是要將中國傳統俠義精神,進行一次深刻解讀與重構。
將傳統俠客從‘以武犯禁’的個體反抗者,提升為心系天下蒼生、為宏大秩序犧牲自我的悲劇英雄。
其核心沖突在于秦王以‘止戰’與‘天下’大義征服無名,使其認同統一是結束戰亂的唯一途徑,并甘愿犧牲個人生命成全此業。
這也是悲劇,還是更高級別的犧牲,你為何篤定西方人寧肯接受天命,也不愿意贊美和平”
這是謀子第一次開誠布公談他的思路。
額,只能形容為……很傻很天真。
其實方星河知道自己叫不醒他,謀子是個軸人,對電影以外的世界知之太少。
但《英雄》不能由他胡鬧,這可是方星河的第一部電影,掛名出品人、副導演、動作指導、男二號,又賭上了中國大片的內地自制之路,必須得鎮壓大黃二黑。
方星河必須,也只能摧毀謀子的天真幻想。
“第一,西方沒有‘天下’價值觀。
這東西是中國傳統政治哲學中一個極其宏大和抽象的概念,它超越了國家、民族,指向一種更加普世的秩序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