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牽馬的人,陳執安在李府見過。
正是那一日為他與商秋公主倒茶的李家小姐李清然。
李清然牽馬而至,沈好好看到來人,微微皺了皺眉,卻又看到李清然站在三丈以外,遠遠朝著二人行禮。
于是,沈好好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主動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早晨我來接你。
今天歸云室中還要置辦許多東西,我且先去忙了。”
李清然目送沈好好離去,又有些躊躇不前。
陳執安嘴角露出笑容來,也不去主動說話,反而坐到了臨街的酒肆中,要了一壺酒。
李清然猶豫一陣,終究走來,將手中的馬韁遞給一旁的小二。
“陳……陳先生,我能否與你聊上幾句?”
陳執安隨意頷首,又拿過一個杯盞,為她倒了一杯酒。
“先生見諒,我從不喝酒。”李清然輕輕推了推酒杯,看向那一匹黑色的駿馬:“這匹馬名叫【渡云】,身軀中有名馬【殘星】的血脈,即便是放在我大虞苑馬司中,也是極其難得的名馬。
跋山涉水不在話下,耐力又極強,日行兩千里尚有余力,皮肉筋骨堅不可摧,對于玉闕修為以下的修行者而言,都乃是絕佳的助力。”
李清然說話時有些不自然。
她身穿一襲水青色的羅裙,裙擺隨風擺動,似潺潺溪流,流淌著靜謐與溫婉。
可她這些話卻頗為市儈,就好像即將行一樁交易。
陳執安看著那匹馬,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搖頭道:“看來我那一首詩起了作用。
李家小姐親自前來,還牽來這般的好馬,想來應當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讓我猜一猜,當朝戶部尚書見了我那首詩,見了城里這幾日的風波,聽了李家的風評,先是氣了一陣。
然后就想著如何妥善的解決此事。”
陳執安喝了一口酒,語氣中帶著些感嘆:“最好的法子,便是殺了我,絕了后患。
只可惜我已經有了些名頭,坐朝節之前又要為玲瓏公主作畫,朝中因為那一闕詞,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在我身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無論如何,我身上終究流淌著我母親的血脈。
戶部尚書大約是怕殺了我,從此背上了食子的惡名。
于是便決定適當的放低一些身段,給我這蘇南府的泥腿子一些好處,想要與我安然共存于懸天京中。”
他說話時語氣平靜,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李清然原本白皙如瓷玉的脖頸卻紅了起來。
“陳先生……懸天京中自然有許多無奈,上一輩人也有上一輩人的無奈。
如今你從蘇南府前來懸天京,成了宮廷畫師,又寫了一闕好詞,引得人們爭相傳誦,為你揚名。
再加上……你一日凝聚六道神蘊的天賦,懸天京中自然該有你一席之位。
祖父終究老了,不愿意與后輩置氣,所以才會托我母親開口,讓我前來尋你一遭。”
“并非是不愿與我置氣。”陳執安糾正李清然:“我的存在過往是李家的恥辱,現在我的存在、我的身份又成了李家的枷鎖。
讓尚書大人無法妥善處理此事。
他身居高位,嗅覺靈敏,又靈敏的嗅到……此事如果不盡快解決,隨著那一詞一詩流傳,隨著我陳執安揚名,他李家的風評會越來越差。
所以他才會讓你前來,想要與我暫且和解,一切等到風波平息,再行處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