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事已過一年有余,裴族兄卻接二連三折辱于我,這又是何故?”
“裴家既然不愿看顧于我,我不怨不惱,自食其力,又有何錯?”
裴休皺著眉頭,眼波平靜,語氣中卻帶著些質問。
裴生白大約不曾料到這裴休,膽敢這般放肆,一時之間有些怔然。
反而是盧未名卻撫掌而笑,指著裴生白說道:“你看,便是這破落的妾生子,都敢指著你裴生白的臉面罵你!”
裴生白深吸一口氣,壓下臉上的潮紅,輕聲對裴休說道:“我裴家需要體面,裴休,你在國子監中教書可以,卻不能教四館的書,你自可以去國學、太學教書,無人攔你。”
“明日,你便去國子監中辭了你的博士之職,否則我會寫信回族中,讓族中的長輩給國子監祭酒大人致信一封,到那時裴家的體面有了,你裴休的體面,只怕便沒有了。”
裴生白徐徐說話。
他坐在亭中,面無表情。
在盧未名面前丟臉,似乎讓他動了極大的火氣。
裴休收起手中的典籍站起身來,極認真的看了裴生白一眼,忽然搖頭,繼而便要轉身離去。
“你為何搖頭?”裴生白發問。
裴休止住腳步,轉過身來道:“只是為族兄深覺羞恥。”
“族兄在族中不曾得到看重,所以不得不來了這懸天京,如我一般照料一些尋常的產業。
可見了同樣在族中不受重視的我,族兄想的卻不是照顧一二,而是盛氣凌人,肆意折辱,大約是想要在我身上出氣。”
裴生白眉間緊蹙,隱有怒云翻涌期間:“好了,滾吧。”
裴休卻仍然站在原地,繼續說道:“為了折辱于我,族兄今日甚至提及我過去的母親、父親,甚至折辱與此事無關的陳大人,想要以此三人做襯,讓我對你低頭,讓我對你服軟,重新回到莊園中,任你打罵,向你搖尾乞憐,好讓族兄找回一些威嚴來。
可是如此作為,實在稱不上家老時常教導我們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之言。”
“族兄應當自省。”
“夠了!”裴生白開口,又唯恐驚擾到殿宇中的玲瓏公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
裴休長久積累下來的怒氣似乎全然爆發,寸步不讓,道:“再說這從七品的四館博士,我卻不覺得這有何傷及裴家的臉面。
就比如我這區區從七品的博士乃是因為我有一技之長,所以被玲瓏公主邀請而來。”
“可族兄能來此處,卻是因為玲瓏公主邀請的裴淵族兄并無閑暇,又唯恐失了禮數,所以才派你前來作襯……所以……究竟是誰有傷體面?”
裴生白怒聲而起,正要說話。
遠處卻忽然傳來鼓掌的聲音。
裴生白轉頭看去,神色頓時變化,低頭說道:“族兄。”
來人卻是一位二十三四的人物,一襲玄色錦袍裹身,衣角隨風輕浮,面色冷峻,鼻梁高挺,線條如鋼如峰,雙眼中又含著幾分堅毅之色,看起來便是個人物。
來人正是裴家的裴淵,并非是那等被放逐京城的六姓子弟,而是裴家在京城的聯絡者,就如同謝家的謝宥,乃是極不凡的人物,雛虎榜上也有其名,而且名列前處。
“裴休,你所言倒是不錯。”
裴淵步入亭中,看了一眼盧未名,盧未名縮了縮脖子,恭恭敬敬朝他行禮。
裴淵隨意拿起一張筆墨來,眼神忽有變化,道:“你再寫一幅字,若是寫的好了,我來做主,讓你回裴家,那五處鋪子也全然還給你。”
裴休想了想,忽然踏步向前,拿起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