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乃是最大的世家。”
“世家嫡子,不能由他人來殺,就只能以族規論處。”
“自然有代價,那代價卻是付給圣人的,只有圣人知道代價是什么。”
……
陳執安在恍惚之中走出宋相府邸,大雨仍然未停。
雨勢潦草,就好像是天上有仙人以雨水為墨,在這千瘡百孔的大地上舞文弄墨。
風吹過,陳執安有些清醒了,他抬頭看向遠處,即便是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到百丈以外的東西。
這雨如同神明驟來,懸天京以外半座秀霸山都已經不見了,只有密密的雨,仿佛在這天地間寫出了一篇難懂的文章。
這文章在陳執安看來,字里行間透露著兩個字。
吃人!
蘇南繁華,懸天京更加繁華。
陳執安自小活在那條岐黃街上,不曾看過什么過不去的苦難。
可他到了懸天京,見了自比天公的魏靈玉,見了世家門閥之跋扈,見了因殺妖孽,阻攔妖孽吃人的云將軍正在牢獄中等待一個人頭落地……
更見了林虎記憶中,無數堪稱慘烈的片段,讓陳執安始終意難平。
這天下怎么了?
陳執安另一處記憶開始作祟,心中憤懣,總覺得食人之人不該簡單的人頭落地,應當將他們掛在路燈上,受萬人唾棄。
讓天下百姓,看一看連綿數千年的世家里,究竟生出了怎樣的腐肉來。
他思緒翻涌,也如同天上的大雨。
直至他回了佛桑街上,此時正值傍晚。
劉公公已經送來了吃食,黎序時在客房中擺出了菜肴,似乎正在等候他。
他看到陳執安前來,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然后又看到陳執安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心中不免擔憂起來。
可黎序時并未多言,只是給陳執安倒了一杯熱茶。
“師兄,我大師兄與我說,世情淡泊,人間險惡,只要生而為人總有許多無可奈何。
你若太過執著,反而會因此生出心魔來,念頭有了滯澀,想要使魂魄化為元神也就更難了。”
陳執安仍然失魂落魄的搖頭。
黎序時以為陳執安是因為未曾救下那女子而失魂落魄,而自責,甚至因此茶飯不思。
他正要再勸。
那陳執安卻喝下一杯茶,反而搖頭說道:“吃人的妖孽被云將軍斬了,證明這些世家妖孽若是人頭落地,照樣會死。”
“我一路行來,始終在想這些盤踞在大虞上空的惡龍,其實早該被斬去龍足,讓天下百姓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只可惜大虞大勢還在皇家與眾多世家手中……”
饒是來歷非凡,膽子極大的黎序時看到陳執安說起這些,都不免嚇了一跳,又潑出一杯茶水,化作漫天的劍氣,斬斷流音。
陳執安卻還皺眉說道:“我高看了懸天京中的秩序,府衙之中竟然能夠堂而皇之的殺人,滿堂朱紫都知道云將軍無辜,那圣人卻仍然勾批奏折,同意云將軍秋后問斬……
這般人物的考量,我無法理解,也不愿理解……林姓關一千二百戶五千余人離我相距甚遠,我這一把四尺的長刀,斬不去上原府……可那林虎和他的女兒卻是死在我眼前。”
他一邊說話,一邊探出手掌。
斗極長刀落入他的手中。
他撫摸長刀刀柄,又覺得這把刀缺了些血腥之氣,司侯圭貴為世家公子,想來未曾讓他飲過太多的血。
黎序時忽然感覺到陳執安指尖,縈繞著一重刀意,刀意陣陣卻在不斷演化。
陳執安皺眉想著,若是自己的長刀再快一些,修為更加高深一些,做起許多事來應當會更簡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