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倜轉身往眾學子里走去,那邊學錄臉色難看還想說話,卻被學政給目光制止。
這時所有州學學子都已到齊,雖然明致堂夠寬敞宏大,但學子們都靠前而坐,想要聆聽更清楚些,趙倜看來看去都沒有座位,只得往后面走。
此刻忽然一個聲音低低傳來:“趙兄來我這里。”
趙倜聞聲瞅去,見是莫尋,正在旁邊一處端坐,身下卻是占了兩張凳子。
莫尋打手勢沖他示意,趙倜想了想,朝對方而行。
莫尋讓出只木凳,趙倜也沒有問他怎么竟然占了兩座,一個是眼下詢問不合時宜,一個既然決定去坐了,那就不要去問。
若是心中忌諱對方占座行為不端,那么便直接拒絕掉,再行尋找座位也就是了,不用既坐又問,甚或坐下后再譴責對方這般行事。
世上有不平不公不道不德之事,君子自當指出,但莫尋占座分明就是為了他,因為所有學生都到了,只有自己一人沒來,不就是出于好心給他留的嗎?
既然這樣,那么便不能既坐了,又指責,既得又要,既得了好處,又想在名聲上洗清自己,占據道德高點,此非君子,實乃小人。
要么不坐,要么就大大方方的坐下,表示謝意,不問其他。
占座并非大事,涉及不到律法刑訟罪過之類,所以君子自當審時度勢,便宜行事。
趙倜沖莫尋點了點頭,莫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眼睛往前方望去。
這時所有學子到齊,時間也至了開課的時候,學政首先訓言,再將李孟恭維了一番,接著便是李孟講學。
李孟著書《通學》《明論》,其核心的學問就是“通明”二字,世上又稱通明學說,通明學。
他的觀點是以“通”為徑,以“明”為歸。
“通”者,疏通蒙昧之障,讓天下人,縱算尋常百姓也能觸達世間根本道理,不因身份、學識而阻隔。
“明”者,點亮心竅之燈,使人看清事物本末、是非曲直。
此學不重典籍繁復,專揀日用常行之理,如春耕秋收的時序,鄰里相處的本分,家國大義的直臆,善惡有報的實在。
先生們可以居于高堂,也可以走鄉串鎮,以淺白易懂之語講透天道,用故事說盡人倫,教農夫知勤能聚,教婦人曉慈可家,教稚子懂孝立世,教天下人明是非,知道理,曉厚義,求安居樂業,爭世上清平。
不求人人成圣賢,唯愿戶戶明事理,路遇紛爭知退讓,面對得失懂取舍,于煙火日常里,照見世道人心的清明。
李孟先講《通學》,語言用詞并不深奧,就算沒讀過書的人也能聽懂八分,聲情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