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似乎也差不多。
便是手中武器,身上盔甲,也好多年未曾更換。
看著麾下兄弟穿著用麻布冒充的皮甲,抓著銹跡斑斑的武器同女真廝殺,便是身死,卻連寄回家的銀錢都拿不出,焦俊澤心中是說不出的痛。
每當到了發餉日,焦俊澤便不敢去面對兄弟們失落失望的眼神。
軍餉,軍餉,軍餉……這成了壓在他身上最恐怖的大山,他才三十二歲啊,頭發都有些白了。
為了軍餉,他不惜在范大膘面前卑躬屈膝。
為了軍餉,他甚至容忍了范家在眼皮子底下走私。
也正是為了軍餉,當安插在范家的探子告知有殺手闖入范家,正大肆屠戮的時候,一個瘋狂的念頭便在焦俊澤的心中滋生。
殺手只有一個人,拿不走多少銀子的,真好。
這樣想著,焦俊澤便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恰在此時……
吧嗒,吧嗒,吧嗒……
帶著粘稠感的腳步聲緩緩鉆進焦俊澤的耳朵,他的眼皮忽地一挑,下意識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下一瞬,焦俊澤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哪怕他是個征戰沙場,嗜血無雙的將軍,可這一刻也感覺頭皮發麻。
那是怎樣的存在啊?
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血海之中,剛剛隨著那猩紅的浪花踏上陸地。渾身上下一片鮮紅,粘稠的血珠順著發絲,衣角緩緩滴落。
手中是一把長劍,那長劍似是用百煉鋼鍛打而成,可此時此刻,劍身亦是霍霍牙牙。許是骨頭劈砍的太多,劍刃都有些卷曲。甚至還能看到劍身的豁口上,掛著一些碎肉和殘破的骨茬。
她到底砍了多少人啊。
焦俊澤喉頭微微蠕動了一下,視線再次落在面前的血人身上。臉上黏連了太多血污,看不清容貌,但從身段上來看應是個女人。
她似是耗盡體力,身子都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會跌倒。
一雙眸子,依舊閃著冷冽的光,縱是見著門口大量被弩箭射死的尸體,眼神中也沒有半點波動,甚至就連靠在石獅子上的焦俊澤都未曾注意到……就好像,這天地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在意,值得她重視。
人走過,地上便留下紅紅的腳印。
焦俊澤數次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可終究什么都沒能說出口,直至女人的身子徹底消失在夜幕中。
“將軍,回神了,人都走遠了。”
身側傳來了調侃的聲音,卻見一名副將,臉上掛著曖昧的笑,焦俊澤雖是定州刺史,可對于這些府兵來說,更愿意稱一聲將軍。
這般重視一個女子,于將軍來說是極其少見的事情。
焦俊澤面色不變,抬手在副將腦袋上拍了一把:“瞎說什么呢。”
“給我記下,范家遭殺手襲擊,本將軍率府兵支援,然對方實力超絕,府兵無法攔截,死傷慘重。”
副將嘴唇抽了抽,是無法攔截還是根本就沒攔截?
心里吐槽著,卻還是老老實實記錄下來。
“幸而得見殺手真容,男性,老者,年約八旬,手持兇器……嗯,開山斧,力大無窮,招數剛猛無儔……疑似為成名已久的江湖豪俠鎮遼東。”
副將腦門上便是一層黑線,好嘛,這殺手的特征,完全是按照那位姑娘反著來的。腦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位纖細的姑娘手持開山斧的畫面,便覺得有些難以形容的不協調。這樣想著,副將便問道:“開山斧造成的傷勢和長劍還是很不一樣吧?”
“兇手歹毒,臨走之時一把火焚毀范家,范府化為灰燼。”
副將吐了口氣:“鎮遼東又是誰?咱這邊有這人?”
“明天就有了……”
焦俊澤不欲多言,領著一群人入了范家,當看到范家后宅那堆積如山的尸體的時候,一個個面色都有些古怪,便是他們這些經常廝殺的精銳,也是極少見著這般血腥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