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地,明明只是一道稍顯纖細的身影,明明雙方之間還有著很遠的距離。可看著那道身影,錢耀祖卻莫名感覺有些壓抑,便是呼吸都變得愈發急促,身子不知何時都已經站了起來。
人,雖然無恥了一點。
但錢耀祖畢竟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該有的腦子還是有的,當宋言的馬車在尸山旁邊停下的時候,他便已經明白,宋言并非是來平陽城謁見的,而是……找茬的。
一步步,隨著宋言不斷接近,錢耀祖胸腔中承受的壓力也變的越來越濃,他的雙手也不由緊握起來。
終于,宋言到了城下。
明明這里就是自己的地盤,明明只要宋言入了平陽城,他只要一聲令下,便能輕而易舉將宋言拿下。
可不知怎地,錢耀祖卻是無法下達這樣的命令。
冥冥中,他有種預感,若是讓宋言進了城,很危險,事情將會向著完全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城上。
城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十步。
錢耀祖也終于看清楚了宋言的模樣,和傳言中的一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俊秀少年郎。
身子稍顯纖細,卻挺拔。披著一條大氅,寒風吹拂下,獵獵作響。
那少年自下而上,凝望著他,當同那目光對視的瞬間,不知怎地,錢耀祖居然有種莫名的心慌,心虛。
然后他便看到了宋言嘴角勾起的弧線。
嘶。
錢耀祖猛地吸了一口涼氣,身子激靈靈的哆嗦著。
這個少年,他在瞧不起自己,他能看的出來,在這少年的眼里,他就像是茅坑里面的蟲子,骯臟,污穢。那雙眼睛,仿佛兩根銳利的箭矢,無情的將錢耀祖給自己留下的偽裝全部撕裂,看到了最真實的扭曲。
一股怒火瞬間從小腹中涌起,直沖腦門,他不明白,區區一個縣令憑什么瞧不起自己?
憑什么?
憑什么?
憑什么?
他是刺史,是平陽府最大的官。
你不過只是一個低賤的贅婿。
用力吸了口氣,錢耀祖冷靜下來,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少年,他的聲音盡量維系著平靜,于寒風中散開:“來人可是新后縣令,宋言。”
“是我。”
“可是來拜見上官,便算你見過了,現在平陽城情況特殊,不方便你入城,你可回去了。”喉頭蠕動了兩下,錢耀祖這樣回應道。現在的他只想離宋言遠一點,再遠一點,他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怎么會給他帶來如此可怕的壓力。
宋言便抬起了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城墻上的人……衣衫整潔,找不出半點褶皺。便是那張臉也頗為俊美,透著一股子文人的秀氣。
“呵呵……”宋言忽地笑了:“拜見?”
“衣冠禽獸,有何資格讓我拜見?”
嘩啦!
霎時間,城墻上頓時一片嘩然。
諸多府兵面面相覷,衣冠禽獸,這四個字用來形容錢耀祖簡直是再合適不過,可這么長時間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錢耀祖面前這般說話。
一些人便看向宋言,新后縣新來的縣令,這么勇的嗎?
眼神狐疑中多出一些敬佩,畢竟宋言說出了他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