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刺史府。
涼亭遮住頭頂的陽光,風吹過,絲絲涼意,卻也無法熄滅焦俊澤胸腔中的燥熱。
倒是小瞧了這宋言,天生一副伶牙俐齒,倒是個不錯的說客。饒是焦俊澤平日里自詡君子,不屑于去做那蠅營狗茍,殺良冒功的事,此時此刻卻也是怦然心動。甚至給自己找好了借口,女真那些蠻子算什么良民?不過只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手上沾滿中原漢人的鮮血,死了也就死了。
宋言這人當真是膽大包天。
那安車骨部現在還好好的呢,不過只是傳出完顏廣智試圖剿滅安車骨的消息,便將安車骨部十萬人口,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倒是不怕撐死。
縱然事情當真按照宋言推斷的發展,那十萬人是你殺的嗎?這功勞你也敢拿?
萬一事情曝光,那便是欺君之罪。
只是轉念一想,即便是朝堂上那些文官心生懷疑又能怎樣,難道他們還真有勇氣去女真地界探查一番不成?那些文官,若是當真如此勇武,現在的寧國也不至于糜爛到這般境地。
眼見焦俊澤的眼神,宋言便知曉這位刺史大人已經心動,還是那句話,這世界上的一切不配合,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利益不夠;單單只是畫大餅是不行的,還得要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只要這利益足夠大,足夠誘人,便是焦俊澤這種人,底線也是可以往下挪一挪的。
宋言便趁熱打鐵,充滿蠱惑的聲音,又一次在焦俊澤的耳畔響起:“焦兄不妨再想一想,我寧國的軍隊和女真,匈奴比起來差距究竟在什么地方?”
焦俊澤吐了口氣:“士氣。”
“士兵拿不到充足的軍餉,又常年被文官欺辱,士兵不知為何而戰,往往到了戰場之上,一身本事能發揮出十之一二便是不錯。”
這種事情,焦俊澤也是無奈。
寧國大風氣在這兒,不是他焦俊澤能改變的,定州府,平陽府還好,有他和宋言兩人存在,于士兵訓練較為重視,平日里也想盡辦法補齊士兵缺少的糧餉,下面的文官也因著兩個刺史的緣故,不敢對士兵太過過分。
可除卻定州平陽之外的地方,士兵的日子說一句過得不如狗,一點都不為過。
莫說是朝廷中入了品的文官,便是那些師爺,吏員,甚至還是白丁的讀書人,見了士兵都敢啐一口唾沫,更有過分的,明明是三品武將,可見了六品乃至是七品文官,都要主動行禮,甚至還要行跪拜禮。
將軍和士兵的臉面,尊嚴,簡直是被踐踏到了泥地里。
這般情況下,這些士兵又怎會為保衛國家誓死效命?
也正是因此,才有數年之前,數百倭寇于寧國境內燒殺搶掠的災禍……那一次倭寇襲擊,簡直是將寧國的臉面都給丟盡了。
于寧國來說,倭寇襲擾乃是常事,并不鮮見,幾百個倭寇數量上也不算多,無非便是洗劫一番周邊的村莊也就撤了,不會引發太大的動亂,可那一次許是因為倭寇登陸的地方經常遭遇洗劫的緣故,那一批倭寇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財富,于是便心生不滿,眼見拿不下縣城,便直接繞開直奔府城而去。
沿途之中所有村鎮,盡數遭遇屠戮。
被屠殺的寧國子民不計其數。
被洗劫的糧食,財富數不勝數。
那些倭寇似是殺上了頭,殺到府城眼見府城高大,無法攻破,干脆再次繞開,直奔寧國腹地。一路經過十三個縣城,三個府城,甚至還扮做災民,混入一座府城之內直接殺到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