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我的手令,請藥行的王老爺子與我一道牽個頭,前去‘江陰府衙’,請一道令。”
他敲了敲桌子:
“聽說,這姓季的小子,年關前接觸過一尊‘神祇’之影?”
陳靖淡淡一笑:
“外道之中,大玄嚴禁‘神圣與妖鬼’傳道,多少前車之鑒、歷歷在目的慘案,都是由神禍引起。”
“他說是他消弭了神災,免除了一縣災劫,呵,可誰看到了?”
“是上九行的嫡系子孫,還是哪位府衙府吏,給他記錄下來了?”
“鄉縣來的泥腿子,只憑一張嘴說的空口白話,誰會信,府城戶籍百千萬,若是出了大的亂子,那可是會上達天聽的。”
“我作為江陰商會,百業營生的‘九佬’之一,自然要為府里營生考慮,江湖武夫的門派成見,流派恩怨.我管不著。”
“但事關府里民生,咱們都是講規矩的人,這樣身上埋藏隱患的小子,不入府衙關個幾月,審查審查,說不過去。”
陳靖輕描淡寫,一錘定音,而在他身側,穿著玄錦袍子,半鬢染著霜白的陳傳,聽聞之后,頓時心領神會:
“行主說的是,江陰府的風平浪靜,靠得是府尊,是諸位府官、行主們!”
“若是沒有諸位共同維系,就沒有這幾十年的海晏河清。”
“一個外鄉到來,根基不清不楚的泥腿子既然跟神禍扯上了關系自然不能,輕拿輕放。”
“我這便去請黃老爺子,聯名‘上九行’,請示府尊,下達指令!”
藥行,黃家。
上上下下,滿院飄白。
當漁行的陳傳到來,穿過那道紅漆鎏金大門,看著這布滿藥香的古樸大院,到處都懸掛這漂白的絹紗燈籠,懸在各處門楣兩側,不由打了個寒噤。
同時,在被請入主廳前,心頭止不住的暗想:
“這藥行的黃藹老爺子,早年走南闖北,入滄都費盡心思,才被一位‘丹道之中,證得國手’的前輩大拿提點兩句,才至今天。”
“別家大行的基業,都是三代人打出來的,但這位卻是以一己之力,扛起壟斷了整座江陰府大丹、秘藥生意,叫七成丹師,皆出藥行!”
“只可惜。”
“偌大的家業卻連個繼承的人都沒了。”
想起這位藥行的黃藹老爺子,三代人丁稀薄,只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早早夭折,只給他留了個嫡孫‘黃修文’,自小看著長大。
小兒子當年因為見到‘繡衣行’那位府官葉鸞,整日鍥而不舍的磨上段武夫,心中妒火中燒,想方設法的找段武夫茬子,結果被人生生叩殺,尸身還送上了門。
但當年王玄陽何等威風,堪稱如日中天,這位黃老爺子打落牙齒活血吞,彎腰低頭,低聲下氣的上了天刀流山門,賠禮道歉,才算息事寧人。
本以為這一茬也算是過去了,好歹剩根獨苗苗,金枝玉葉,能作未來的繼承人。
結果這下好了,不僅兩個兒子沒了,嫡孫為了討好那位‘北滄世女’,想著搭上根線,跟著自家大藥師去了趟安寧縣,也搭了進去,落了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凄慘下場,叫白發人見了好幾次黑發人。
這位黃行主,豈能不發瘋?
陳傳心里正腹誹揣測著,踏過庭院,入了內里。
而隨著一扇雕花門扉敞開,一拄著龍頭拐走出,骨頭架子高大儒雅,廣袖垂落,峨冠博帶的老人,正迎面踱步走出。
“你是漁行陳行主身邊的那個?”
黃藹眼皮子翻了翻,笑呵呵的:
“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上一次還是因為段沉舟,這一次又是.?”
“黃老!”
陳傳看到眼前老人精神面貌如此之好,微怔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但緊隨其后,表情連忙一肅,低頭抱拳:
“是段武夫的弟子入府了。”
“而且一來,就射落我了漁行的門面。”
“此子曾經卷入神禍之中,背景不清不楚。”
“按照我家行主的意思是,為府城計,想要請黃老爺子牽個頭,再找幾家上九行的話事人,一起請動府尊,將其關入府衙,仔細排查,若此子當真與外道有所勾結,剛好以防萬一!”
原本面色溫和的黃藹,笑呵呵的,聽到這里,干枯手指上所圈著的那一枚漢白玉戒指,當即握緊。
半晌后,才逐漸松開:
“陳行主有心了,事關江陰府,自然是該慎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