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前我們很親近呀?”他不解,露出僵硬的笑。
唐玉箋不知該作何回答。
她轉過身,在先前發現璧奴的那棵枯樹旁坐下,抬頭打量這方庭院。
這到底是哪里?她最后的記憶停留是被卷入海水中,莫非現在在海中的某個島上?
還是……在海底?
璧奴走過來,就著剛剛的話說,“以前在極樂畫舫上,你會給我帶東西吃,那時你在后廚幫廚,每次領了份例,都將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給我留出一份,若是我喜歡的,你就會在下次領份例后多買兩份……”
他艱難的維持著嘴角的弧度,“小玉,你都忘記了嗎?”
不知不覺間,璧奴已站在唐玉箋面前,離她極近。
近得她能看清他近乎透明的皮膚下,細微的鱗片紋路。
“可我都還記得。”
璧奴的語氣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哀傷,“那個時候我們那么要好,你每天都會來看我。我被管事打了,受傷藏起來,次次也都是你找到我,給我涂藥,告訴我要好好活著。”
唐玉箋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他說的,是那段日子。
璧奴曾是倌兒的命,在南風館精細調養著,因為模樣漂亮,沒少受追捧。
可剛掛了牌子不足一月,就被醉酒的貴客令坐騎啄瞎了他一只眼睛,失去了美貌也就失去了價值,管事將他趕出南風館,從來沒做過工,璧奴甚至連做小廝都困難。
他整日躲在紅楓苑的鯉魚池邊,與那些紅尾鯉魚為伴。
可那些鯉魚靈氣逼人,化成人形后個個容貌出眾,對失了容貌的璧奴愛搭不理。
那時的璧奴,自卑而陰郁,整日膽怯,不敢見人。
他的聲音輕得像風,透出難以掩飾的疲憊,“只有活著,天地間的一切才有意義……可是小玉,那時候活著真的好累。”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活著,還是為了還能看見你茍延殘喘。”
唐玉箋的指尖微微發涼。
仔仔細細地看他現在這張臉。
璧奴皮膚上沒有一絲血色,像是久未見光的鬼魅,聲音低柔,帶著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小玉,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沒有忘。”唐玉箋說,“我以為你死了,撿了顆虺蛇妖丹,以為是你的,掛在身上日夜佩戴了兩年。”
壁奴一愣。
表情短暫扭曲一瞬,透出股不加掩飾的嫉妒,“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剖出妖丹給小玉看看,定是就不會認錯了。”
唐玉箋按住他的肩膀,“別動,我看看你。”
璧奴立即不動了。
眼睫顫抖,似是難意抵抗她的目光,睫毛輕顫的垂下,眼尾慢慢飛上紅暈。
她微微蹙眉,“你現在的模樣,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
現在的璧奴,與記憶中那個陰柔的小倌相差甚遠。
曾經他的眉眼雖帶著幾分青澀,卻總是透著溫意。而如今,他面容愈發漂亮,眉眼間卻籠罩著一層令人不適的陰郁之感。
璧奴聞言,抬手摸上自己的臉。
“我現在眼睛好了,容貌應當也比以前好看了許多,小玉……你覺得我現在的模樣如何?”
唐玉箋答不上來。
她避重就輕,“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你始終是你。只要不做壞事,我們仍是朋友。”
“朋友……”璧奴喃喃重復,沒有立刻回應,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掌。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似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
“我原本我想等我更厲害一點就去找你的,沒想到你先找到我了。”
唐玉箋出聲,“璧奴,我現在也不在畫舫了,我有地方去。”
璧奴立即著急地問,“小玉是不是怪我這么多年沒去找你?”
唐玉箋搖頭,“沒有啊。”
可對方好像聽不進去,篤定她生氣了,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片刻后,璧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小玉,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后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了。小玉,沒人能逼我離開了。”
這是在說什么?
唐玉箋打斷他,忽然問,“可你剛剛不是說,你是被人抓進來的嗎?”
璧奴一愣。
眼神閃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