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膽小怯弱的小青蛇,學會撒謊了。
唐玉箋看著他,心中的違和感逐漸攀高。
眼前的璧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躲在鯉魚池的那個他了。
“璧奴,”她緩聲問,“你說,你的眼睛是長離治的?”
璧奴似乎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
他臉上那點羞赧消失了。
咬著下唇,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一個字。
好像唐玉箋提及了自己最羞恥的過往。
可唐玉箋心中真正想問的,其實是為什么璧奴現在的臉,會長得那么像長離。
聽他字里行間的意思,明明是不喜歡長離的,可如今這張被他認為變好看了的臉,卻偏偏處處都透著長離的影子。
可話到了嘴邊,她只是問,“璧奴,你眼睛好了,不是了卻了一番心愿嗎?”
璧奴似乎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
他抬起手,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那只曾經被啄瞎的眼睛,有些出神。
“是了卻了。”
唐玉箋輕聲問,“可我為什么覺得你現在看起來也不開心呢?”
“小玉覺得我不開心嗎?”璧奴反問。
唐玉箋點頭。
“你好像話本里說的那種,郁郁不得志。”
“可我很開心啊,”璧奴立即反駁,聲音抬高,“我看到你,就很開心。難道是因為你看到我不開心,所以才覺得我不開心嗎?”
唐玉箋搖頭。
璧奴以前總是謹小慎微。
因為受欺負多了,常常不敢說話,整日只知道將自己藏起來,也不敢給別人看到他那只眼。
可在唐玉箋面前,他卻總是努力地想表現得堅強可靠些,甚至偶爾會流露出幾分男子氣概。
即使心里害怕,他也會悄悄跑來給她通風報信,免得唐玉箋被管事責罰。
有時她犯了錯,害怕她挨打,他甚至會替她頂罪。
雖然唐玉箋不愿意他給自己定罪就是了。
那時她總是希望璧奴強一點的,可當時的璧奴沒有什么大的志向,唐玉箋對他說過很多這次自己想要修煉成仙,想讓那些欺負過她的惡仆和貴客知道她的厲害。
璧奴還一臉天真地問過她,“可是修煉很苦的,小玉為什么要主動去吃苦,現在這樣,一起做妖不好嗎?”
如今風水輪流轉。
璧奴成了那個渴望變強的人。
唐玉箋不再說話。
她走了太久,這里沒有一絲靈氣,反而魔氣肆虐,讓成了仙的她感到疲憊。
四處轉了轉,唐玉箋找了個相對干燥的地方坐下來調息。
她抬手試著掐訣,卻發現靈力依舊被壓制,無法施展,于是不再嘗試。
璧奴站在一旁,幽暗的墨綠色眼睛在黑暗中隱隱反射著微光,像極了冷血的蛇類盤踞洞中,隨時準備伺機而動,咬斷獵物的喉嚨。
唐玉箋像是感覺不到他的視線一樣,沒有什么反應,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
甚至閉上了眼。
過不多久,她就沒了正形,盤著腿仰躺在稻草堆上,與璧奴閑聊起來。
她問他這些年都去了哪里。
璧奴支支吾吾,答不上個所以然。
唐玉箋便不再追問,轉而講起了自己的經歷。
她講自己是如何離開畫坊的,又是如何在狐貍洞中救了人的。
講自己在人間賣酒賺錢,又講她是如何在霧隱山修煉,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一位小道士,并跟隨他大戰邪祟,拿了機緣進入仙域,最終修得仙身。
她講得眉飛色舞,在絕大多數地方動用了夸張的修辭手法,白凈的臉上滿是洋洋得意的神情。
說完還留了聽夸獎的時間。
璧奴聽得很認真,也非常配合她,時而驚嘆時而稱贊,情緒價值拉滿。
最后感嘆道,“所以小玉現在是仙了。”
唐玉箋點頭。
故作疑惑,“畫舫上那些大妖總說妖怪修仙很難,難道是我天分太好?又可能有一點點點點運氣?我沒覺得成仙有多難啊。”
璧奴又是一陣夸獎。
末尾說,“小玉和那些天族不一樣。”
唐玉箋點頭,捏著根干草搖晃,“當然不一樣,我是妖出身,可不會學他們搞種族歧視那套。”
她將草絲擰成圈,套到璧奴手上。
頓了頓,又補充道,“璧奴,我以前還做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