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前一個在浮臺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已經擰斷了脖子,連灰都不剩。
那山君趁機又說,“陛下,我們崦嵫山特意為您釀制靈酒,今日特來獻上,望陛下賞臉一品。”
唐玉箋微微抬頭。
果然就看見那穿金戴銀的大妖,手指的方向好像在自己這邊。
她下意識低下頭,心如擂鼓,感覺大事不妙。
果然,美人送了上去,就要她去送下蠱的酒。
妖皇能察覺不出來嗎?
要是被發現了,下一個扭斷頭的不就成了她?
正胡思亂想,忽然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是嗎?”
唐玉箋一怔,愣在原地。
耳邊回蕩著那兩個字,第一反應是疑心自己聽錯了。
那聲音冷峻,如寒冰入湖,語氣也陌生。
可她聽過,也很熟悉。
在她怔忪的同時,弇州山君更加賣力地夸贊,“是啊陛下,此酒以山中靈泉為基,輔以無數珍稀靈果,每一味基料皆需在月華最盛時采摘,酒液色澤如琥珀,飲之入口綿柔,清甜醇厚……”
“……更能助陛下修為精進,實乃我們崦嵫山上下的一片心意!”
接著就聽到妖皇的聲音在高臺上響起。
“酒呢。”他聲音低緩,如玉石相擊,“怎么還沒上來?”
唐玉箋低頭看著手里的托盤,背后被人推了一下。
先前命令他的女妖也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說,“還不快去!”
站在她身前的妖族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直通高處的路。
唐玉箋視線中只剩下玉石鋪就的階梯,延伸至宴池的盡頭。偌大的宴席上飄蕩著樂聲,周遭的人在看血蝶姬翩翩起舞,極少有人注意到她。
可頭頂一直有道視線。
唐玉箋邁步向前,鞋底與玉石臺階摩擦,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臺階上細小的苔蘚被她踩在腳下,觸感滑膩。她低垂著頭,每一步都走得僵硬滯澀,速度緩慢。
直到眼前再無臺階可走,她才緩緩停下腳步。
微微抬頭,正前方是一張寬大的木桌,桌后端坐著一道人影。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隨意搭在桌面上,指尖輕輕點著。
唐玉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移,看到那人的側臉上。
某一瞬間,周遭的喧囂緩慢褪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異香,熟悉到令她牙根發軟,有什么在慢慢復蘇。
唐玉箋視線里只剩下眼前人的輪廓。
原來是他。
怎么會是他?
那人依舊是一襲青衣,輪廓俊美得近乎不真實,墨發如瀑,由一根玉簪松松綰起,耳垂上掛著一枚白玉耳鐺,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
膚極白,發極黑,仿佛從水墨丹青中走出的畫中人,通身氣質矜貴冷淡。
唐玉箋出神太久,直到下側弇州山君輕咳一聲,才將她從恍惚中拉回現實。她猛然驚醒,發覺手中的托盤沉重無比,端了許久,手腕早已僵硬發酸。
穩了穩心神,她屈膝學著先前那些婢女的模樣,將托盤放在男人面前的桌案上。
動作間,指尖無法抑制地顫抖。
生怕出一絲差錯。
對方的視線緩緩移了過來。
目光從她臉上淡淡掠過,冰冷淡漠,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裊裊霧氣間,唯有那雙淡金色的眼眸格外清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