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好久沒有睡得這樣沉了。
柔軟的衣衫包裹著身體,整個人陷在溫暖又安全的觸感里。
昏昏沉沉間,感覺到有人在身旁,她恍惚以為自己還在無盡海,以為會看到一雙淡色的眸子。
然而睜開了眼睛,近在咫尺間是一張毫無瑕疵的雋美面容。
長離閉著眼,臉貼在她肩側,一動不動,睡得毫無防備。
明滅不定的光影交錯的落在他眉眼間,距離太近,近到她稍一抬頭,鼻尖就能相觸。
意識緩慢回籠。
唐玉箋怔了怔,回過神,就在這一瞬,他睜開了眼。
鳳眸如熔金,直直望進她眼底。
長離抬手,替她理了理散亂的發絲,“阿玉再睡會兒?”
唐玉箋仍未回神,神色怔然,不知道為什么昨夜他們兩個睡在一起,房間很大,她只躺了一個軟榻,原本不該是這樣。
長離維持著溫和的笑意,可心底的陰郁卻如毒藤瘋長。
睜開眼的那一眼,她在想誰?
他不僅嫉妒那個人,也憎恨那個人。
即便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與生俱來的殘忍本性被層層包裹,掩藏在干凈的皮囊之下,到面上,已經看不出什么了。
“阿玉睡前喝了青梅酒,有些不勝酒力,我擔心會從軟塌上掉下來,就在旁邊等你睡著,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長離這兩年無數次反思唐玉箋為何會那么迫不及待地離開他。
得出的結論是,她只看到了他萬分之一的本性,就已經避之不及。
那么,他就要將這萬分之一的本性都隱藏起來。
“怎么了,阿玉是做什么夢了嗎?”他嗓音平和的問。
“沒有。”她終于回過神。
這樣一提醒,唐玉箋好像真的隱約想起來了點什么。
昨夜她太熱,好像是往長離身上攀了。
迷迷糊糊地蹭開他的衣襟,鼻尖鉆進去,不停的在他身上輕嗅,夢囈似的嘟囔,“你好香……”
原來是她酒后失態嗎?
或許是長離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太具欺騙性,又或許是他刻意放低的嗓音太過窩心。長離說話時總是微微垂著眼睫,聲線壓得又輕又緩,像在哄人。
唐玉箋信以為真,坐起來,身上出了層薄汗,脖頸臉頰上沾好幾縷頭發。
長離忍不住抬手幫她撥開,指尖攆了了點濕意。
給她施了個凈身術,問,“阿玉是不是很熱?”
唐玉箋點頭,“現在身上好受多了。”
向外看了一眼天色,緩緩蹙眉,“要去找師兄師姐們會和了。”
她還要尋人,還要去找太一。
前些天被天罰和長離渾身是血的模樣嚇到了,清醒過來后才想起這趟來西荒的正事。
唐玉箋起身理順衣服,就看到外面已經有人送來了熏過香的干凈衣裙,她回頭看了一眼長離,拿起衣服走到屏風后。
在她視線離開之后,長離的眼神一寸寸沉了下來。目光中那點笑意消失殆盡,金瞳一片陰翳,看不清底色。
唐玉箋先前說過會陪著他,但在長離這里,這樣的承諾并不可信。
在他的世界里從來沒有絕對的信任,似是而非的承諾,在他看來不過是過耳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