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縷余暉斂盡,遠山輪廓漸漸隱入霧靄。
山洞中浮著一股枯葉與腐土混合的氣息,洞外樹影搖晃著,枝椏交錯。
星瑤低著頭,視線小心翼翼地向上抬了抬。
看向山洞外立著的那道身影。
逆著昏沉的天光,只能看見輪廓。
這人身形修長,衣袂被山風掀起,剪影極為雋美。饒是星瑤在仙域修行多年,也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好顏色。
但星瑤無心欣賞,她只感到一股沒由來的恐懼,壓得她幾乎無法抬頭直視。
尤其是在玉箋師妹離開后……他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先前溫潤無害的氣質消失無蹤,他周身籠著一層無形的壓迫感,神情冷淡,沉默得像柄淬毒的利箭。
和許久之前在金光殿中見到的那個太一天脈美人倒是有些相似的氣質,總讓人覺得像披著美麗鱗片的毒蛇。
星瑤有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她覺得那人根本沒有將她和師兄師姐看在眼里。
她壓下心中沒有由來的畏懼,忽然看見關輕師兄從洞穴深處的師弟旁邊走來。
這是讓星瑤覺得奇怪的第二個地方,自從來到這個山洞,見到崇山師弟后,關師兄的狀態就不太對。
他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師兄?”星瑤關切的喊了一聲。
關輕像是沒聽見。
怔怔出神。
時間往前推半個時辰,哪怕唐玉箋將關輕從邪祟口中救下,關輕仍是對她毫不掩飾的輕蔑。
因為他聽到那男子說,那個襲擊他們的是個剛化形的妖,還沒生出什么靈識。
關輕身為天族后裔,自詡高貴,生來就站在萬千凡人修士終其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高度。凡人之軀苦修飛升至上界的終點,不過是他生來就有的起點。
正因如此,他對那些靠歪門邪道成仙的妖物,向來嗤之以鼻。
他知道他們救了他一次,但他并沒又看出那男子是如何出的手,更沒看清他做了什么,只知那妖消失了。
可這算什么恩情?將他從妖物口中救下又如何?
關輕想,原本他也可以,只是身上仙氣散了,又恰巧沒帶法器罷了,不然區區小妖何須假手他人?
而且,一想到這個男子,對那個初入山門的小師妹俯首帖耳,他便打心底瞧不起這種對低微之人逢迎的男子。
修仙界向來以強者為尊,他能在那弱小的妖物成仙的師妹面前姿態如此之低,正證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厲害角色。
直到在離開那座角樓之前,他專程去那座樓后面,妖物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一眼看去,關輕臉色煞白。
這些年他斬殺妖邪無數,活了數百年,卻從未見過這般慘烈的場景。更詭異的是,他在一片濕濘的血水中發現了一顆妖。
一顆千年大妖的妖丹。
這怎么可能是剛化形的妖?
如果是尋常人發現這樣一顆妖丹,恐怕欣喜都來不及,可關輕卻只感到一股股寒意從身體里冒出來。
因為回憶起來,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一切便在瞬息間結束了。
那對方的修為究竟有多深?
如果說在發現那顆妖丹時,關輕還能沉得住氣,那么回到山洞后,他在無極仙域數百年來積累的從容,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
那名雙膝以下完全消失的弟子,本以為應該早已死去,可現在不但還活著,甚至擁有健全的雙腿。
“崇山師弟竟也活著。”星瑤見到那師弟只是驚訝,“師兄,你怎么沒告訴我?”
師弟表情隱晦,關輕神色更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