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橫過來一根簽子,上面帶著微微焦香的烤肉,香氣四溢。
唐玉箋還沒生起來的氣,像鼓脹到極致卻漏氣了的氣球,唇舌上還殘留著被過度摩擦后的怪異觸感,下巴都酸了。
她呼吸了一下,看見長離的笑。
他眼下和耳垂上的潮紅沒有消退下去,看唐玉箋的眼神帶著隱隱的灼熱。
漂亮又鋒利的五官融在茫茫夜色里,越發迷惑人心。
唐玉箋一把接過竹簽,垂下眼,不再看笑容怪異的長離,專心致志吃東西。
一只烤腿吃完,嘴里都沒品出什么味道。
她捏著簽字,在空氣中捕捉到熟悉的若隱若現的異香,轉向長離,問他,“你真的沒受傷嗎?”
長離聞言翻轉手心,就見他掌心中不知被什么東西刺破了,滲出一層薄薄的血。
唐玉箋捉住他的手腕,“怎么受傷了?”
長離說,“沒事。”
他起身走到溪水邊,垂著受傷的手,讓清澈的水流沖洗手心。
青衫雅致,墨發垂肩,唐玉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后像被燙到一樣,收回目光,驚異不定。
唐玉箋將竹簽丟到篝火堆里,走到長離身邊,看見他的手探在水中。
周圍的小魚都圍攏靠近,甚至有大膽的鯉魚正在啄他的手心,圍著他打轉。
長離目光平和。
月色之下,忽明忽暗的篝火映照著他,他臉上的神情蒙著一層影影綽綽的朦朧感,像一張緩慢張開的捕獸網,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連溪水里的魚都喜歡他。
唐玉箋想,若是長離喜歡的話,全天下的人都會喜歡他。
或許是當人的習慣太深刻,吃完了東西條件反射一樣就開始犯困。
唐玉箋坐在樹枝上,仰頭看著西荒的天,慢慢合上眼,雙手交疊枕在腦后,感覺風吹過自己的睫毛。
夜風拂過樹梢,密林窸窸窣窣。
良久之后,她感覺有人將她從樹枝上抱了下來。
長離穿著衣衫不顯,看似清瘦,實際上肩寬背闊,是常年殺戮淬煉出的勁瘦。
唐玉箋被他抱在懷中都顯得嬌小了起來。
鼻尖縈繞著他衣襟間清冽的氣息,恍惚間好像回到了曾經在畫舫上的日子,熟悉又安穩。
他走路很穩。
唐玉箋無意識轉過頭,臉頰埋進他微涼的衣料里,呼吸間盡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眼皮又沉下去。
長離摸摸她的頭發,走向不遠處一塊平坦的地方。
身后篝火漸熄,火星明滅間,無人察覺,溪水中幾尾游魚正狂躁的游弋。
鳳血入水,靈氣翻涌。
原本尋常的鯉魚鱗片泛起詭艷的光,魚尾擺動間逐漸拉長變形,一時間修為大增,妖氣肆意,接連突破。
粼粼波光中化出許多條拖拽著長尾的半邊人身妖怪。
它們拖著濕漉漉的魚尾爬上岸,懵懵懂懂地看著自己長出來的手腳,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魚鰓張合,卻發不出人聲。
等離岸遠去的人影消失在一片密林之后,突然被一團無聲的火焰包裹。
等遠處二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密林深處,溪岸邊突然無聲涌起火焰,瞬間吞噬了那些半人半魚的妖物,鱗片在火中蜷曲焦黑,化作縷縷青煙。
須臾之后,風吹林動,什么都沒有留下。
密林深處,走遠的長離似有所感,腳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