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死寂無聲,只剩一幅骨架的畫皮鬼瑟縮在王座之下,悔恨驚懼的看著這邊。
穹頂裂開猙獰的豁口,屋頂在長離出現的時候已經被掀翻,地面縱橫交錯的溝壑深不見底,空氣中涌動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明明長離背對著他,可唐玉箋詭異地產生了一種被籠罩的感覺,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長離,”她喊了一聲,伸出手,“你怎么了?”
還差一點就要觸到他的肩膀,長離卻在這個時候微微向一側偏了偏身形,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一樣。
就因這寸許之差,唐玉箋的手指便落了空。
長離指節發白,手中攥著那只被剝去面皮不成形狀的夢妖,雪白的身軀在他指縫間扭曲變形,幾乎要被碾作齏粉。
可他全然未覺,好像看不見它,只是麻木地在心底重復。
不。
不行。
必須冷靜。
不能讓她發現,不能嚇到她。
要好好問清楚……
要溫和些……
可沸騰的慍怒與恐慌如滾燙的火海攏住他,灼穿所有理智。
“長離?”
唐玉箋又喚了一聲,卻見倏然看見他脖頸的皮膚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猙獰血痕,猩紅咒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可怖,皮下血肉正在寸寸皸裂。
她甚至能看見肌理間若隱若現的鮮紅。
“剛剛看見阿玉在笑。”
長離的聲音輕得像是夢囈,“阿玉笑起來很好看,如果是在對我笑,就好了。”
“阿玉已經很久…沒有對我那樣笑過了。”
唐玉箋見過他被天雷劈得渾身浴血的樣子,卻遠不及此刻駭人。
身上泅出的鮮血很快染紅了衣衫,像落了點點紅梅,墜在地上,便化作琉璃真火,在地縫之間竄動。
火舌舔舐之處,連空氣都開始扭曲。
畫皮鬼發出凄厲尖嘯,慌不擇路地爬上王座,慌張結出重重結界。
可鳳凰的琉璃真火。
是上古傳說中的焚天之火,不是隨隨便便結界就可以困住的。
不過瞬息,最外層的屏障便如蛛網般剝落破碎。
唐玉箋瞳孔驟縮,“長離,你......”
“無礙。”他偏過頭,將爬滿詭異咒紋的半邊臉隱在陰影里,“阿玉別過來,我現在的模樣不好看。”
離開極樂畫舫之前,唐玉箋見過長離流淚,但印象中只有那一次,現在又見到了。
只不過這次順著他眼角流下來的,是血。
血珠掛在睫毛上要墜不墜,染濕的睫毛在肌膚上投下暗影。長離的瞳仁微微上抬,像是一直在看她,擴大的瞳孔像一塊暈染開的墨跡,深邃的快要將她吸進去。
卻沒有讓她感受到任何被注視的感覺。
唐玉箋忽然問,“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沒事,阿玉,很快就能看見了。”
他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近乎溫柔的微笑,唇角的弧度比往日更加柔和。
可笑意未達眼底,反而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割裂感。
鮮血順著他的額角蜿蜒而下,他下意識抬手去擦,卻發現手指上也染著血,只將自己抹得越發狼狽,所以放下了手。
長離用異常溫柔繾綣的聲音說,“阿玉,可以離我遠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