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被洶涌的混沌之氣吞沒。
身后的東皇鐘發出震蕩不止的嗡鳴,與天際傳來的渾厚鐘聲重疊。
與此同時,九重天外。
瑞氣千條,仙樂齊鳴。
新君繼位,原本的天族太子殿下已經變成陛下。
儀仗正緩緩行過天門,天上地下可怕的鐘鳴重疊在一起,簡直要撕裂神魂,連最上等的仙官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新任天君的身影忽然一晃。
手指死死攥住心口處的龍紋衣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忽有仙官踉蹌奔來,跪地顫聲稟報,“稟天君,玉珩仙君……”
……
血池底部。
象征著整個無極仙域最至高無上的存在,玉珩仙君半俯下身,抬手似乎想碰地上的殘穢。
可他終究只是屈膝半跪在地上。
不敢伸出手。
……
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澒濛鴻洞。
混沌,無光無色、無始無終。
周遭像是有黏稠的暗金色霧靄,偶爾有開天辟地的殘響驚動神魂。
唐玉箋墜入了一種好像被吞噬了所有色彩的慘白中。
粘稠的霧沼壓得她骨骼咯咯作響。
詭異的是,唐玉箋竟沒有立刻死去。
她還有些微末的意識。
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墜,墜入了無底洞一樣。
意識在劇痛中支離破碎,渾渾噩噩間,只覺周遭一片混沌。
唐玉箋想,她這輩子在榣山生活了許多年,又在畫舫上度過了許多年。認識長離后,兩人相伴七年,自離開長離至今,也已過了兩年多。
這些時日加起來,正好與她上輩子的壽命相當。
若仔細算來,剛好是二十一歲。
她上輩子死時,距離二十一歲生日只差一日。
若說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她幾乎要笑出來。
或許是因為她原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容不下無法救世的她。
能活得與上輩子一樣久,已經算是此界天道的恩賜。
唐玉箋渾渾噩噩,徹底心灰意冷地想,死就死吧,這輩子見過不少風光,也算活得精彩,那那就死吧。
她知足。
可意識瀕臨消散之前,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接著聽見有人對她說道,“不是混沌,是天地元氣。”
不是耳朵聽見,更像傳音入魂。
唐玉箋想做個回頭看去的動作,卻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她想起來,自己最后是被卷入了東皇鐘與逆天大陣的裂縫間。
血肉之軀早已在混沌與乾坤之力的絞殺中寸寸碎裂,那還能回頭,更別說看了。
所以她只能“聽”那人單方面的說。
“有人結煞立獄,不顧生死輪回,想將你留下來。”對方意味深長,“用的是逆轉陰陽的禁術。”
結煞?立獄?
聽著太高級了,她還沒學到這。
唐玉箋渾渾噩噩的想,是誰結煞要留她?長離在自己眼前受了重傷,追著自己一起掉下血陣,應該也陷入了混沌中。
太一不聿不必說,他要恨死她了吧。
太子殿下好像在九重天上登基。
玉珩好像以為自己死在了黛眉嶺……太一不聿說,玉珩仙君居然以為是自己的斬月害死了她。
唐玉箋問耳邊喋喋不休的人是誰?
雖然沒有開口,但那人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想法。
眼前灰蒙蒙的虛無散去,她好像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人樣貌滑稽,衣著松垮,以她現在見多識廣的挑剔目光來看,的確不太好看。
可這人既像她見過的酒肉和尚,又似人間偶遇的乞丐。
“不必看了,我并非你所想之人,只是暫借這副軀殼與你對話。”
那人道,“我無法直接現身,只得借他人之口傳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