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安靜中,他忽然聽到腳步觸地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尋常人或許難以察覺,但對于五感極為敏銳的天族們來說,卻格外清晰。
高大的圍墻之外,有人靠近了。
太一不聿倏然抬頭。
天光云影之下,她換了一身新衣服,從墻上輕盈落地。
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走到他身邊時還有些疑惑地問,“你跑哪去了,那邊都亂套了,快走吧。”
太一不聿微微張開嘴。
怔忪地看著她,瞳孔驟然放大。
眼前一晃,她丟過來一個沉甸甸的錦袋,“路上的盤纏。”
太一不聿沒有開口。
握著錦帶,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對方卻誤會了他的沉默,頓了頓,她表情少見地有些羞澀,“忘了,拿的是你家的財產,你有意見嗎?”
太一不聿依舊沒有開口。
他的眼睛執拗地盯著唐玉箋,仿佛在辨別她的真假。
唐玉箋這才意識到他的古怪之處,歪過頭觀察他。
“你怎么不說話?”
在明媚的天光下,少年顯得有些狼狽,頭發散了,身上染了血,臉色白得甚至不似真人。
他的生母是六界聞名的絕色美人,雙親皆出自太一氏族的天脈嫡血。
太一不聿繼承了他們幾乎所有的優點,甚至發揮到了極致。一頭黑到像要滲墨的長發襯得面容白皙如玉,唇瓣紅得驚心。
即便此刻滿身狼狽,跌坐在墻角,依舊美得像一尊玉像。
唐玉箋忍不住伸出手。
少年纖長的眼睫動了動,在她靠近時終于有了些反應。
“你沒走?”
他下意識將錦袋攥得更緊,指節泛起用力到失血的白色,身體不受控制地輕微痙攣,手背上浮現出一道道清晰的經絡。
唐玉箋的視線向下,看到他染滿鮮血的雙腿,其中一只腳踝露在衣服外,像件被暴力損毀的玉器,嫩紅的血肉下,森然見骨。
為了脫下鎮山鎖,他幾乎斬斷了半邊腳掌。
精血消耗過多,太一不聿愈合速度已然變得十分緩慢,直到現在都是一片刺眼的血肉模糊,察覺到她的視線,將腳向內縮了縮。
唐玉箋被這慘烈的景象鎮住。
她在他身邊蹲下,錯愕地問,“怎么會弄成這樣?”
下一刻,手腕被人緊緊攥住。
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終于活了過來,極力想攝取活人的生氣一樣,將整個身體都貼上來,不受控制地靠近她。
“你沒走?那你剛剛去哪兒了?”
他眼中似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眼眶處白皙的皮膚都爬上了一層紅暈。
“我以為你走了。”少年氣若游絲,低聲喃喃自語,輕得幾乎聽不見,“我正準備去,親手把你抓回……”
唐玉箋覺得自己像被一條冰冷的蛇纏住,勒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沒有聽清少年后半句話,只是有些錯愕地問,“為什么會這樣想?我不是說好了要等你嗎?”
“說好了?”
不甚明亮的天光下,他的臉貼上了唐玉箋的肩膀。
“對,說好了……原來說好了就可以。”
少年的發絲順著肩頭滑落,落在唐玉箋手背上,柔柔的,冰冰涼涼,像絲綢。
她不知道太一不聿的應激反應是怎么回事,耐心地給了他些時間。
等他情緒稍微平靜了點,才出聲提醒,“……先松手,該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