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不聿僵著半邊身子,連指間的刻刀滑落在地都不敢去撿,生怕驚擾了她的夢境。
山里的白日很短,時間也過的太快了些,他忽然生出一種近乎貪婪的念頭,若是能讓時間凝滯,將這浩渺天地都坍縮成這個小小山洞的方寸之中,只容納他們二人,該有多好。
他屏住呼吸,微微拉開距離,細致的觀察她閉合的眼睫,透著淡粉色的眼皮如同某種珍惜的神鳥羽翼,這張臉因為靈魂的注入而變得生動起來,有了溫度。
接著,太一不聿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做的動作。
他閉上眼睛,輕輕用唇瓣觸碰她的頭發。
動作輕得像在吻在一片棲息于葉片之上、稍有驚擾便會飛走的蝴蝶,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很快,天空又一次昏沉下去。
唐玉箋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灰蒙蒙的天光,太陽像是燃盡了最后一絲生命力,正奄奄一息地沉向山巒之間。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想不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正要活動發麻的四肢,才忽然發現膝蓋上有些重量。
轉頭望去,少年不知什么時候蜷縮在她身側,微微弓著背,將臉埋進她的頸窩。
修長的四肢別扭地收攏著,像是冬日里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動物。
手背上有些涼,柔滑得像最上等的綢緞。
是他散開的發絲。
唐玉箋一愣,轉過臉時,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眼睛。
少年像是一直沒睡,只是在學她的動作閉目養神,唐玉箋稍有些動作他就掀開眼皮,就這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目光安靜得如一泓秋水。
她有些疑惑,“我睡了多久?”
太一不聿說,“不久。”頓了頓,又問,“不睡了嗎?”
聽聲音好像還有些遺憾。
唐玉箋搖頭站起來,背后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少年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幼年期的太一不聿有些黏人,總喜歡和她多一點接觸。
唐玉箋思索著,望著身旁執意貼近的少年,思緒飄遠。這個與未來截然不同的太一不聿,身上像是帶著某種情節和執念,類似于分離焦慮。
她想起上次失約時,少年泛紅的眼眶和強忍淚水的模樣,與日后那個沉穩自持的他判若兩人。
也不知現在的太一不聿為什么和未來的他差別這么大。
山洞非常寬闊,兩個人怎么睡都不可能擠到一塊兒去,可太一不聿偏偏要貼在她身邊。
唐玉箋嘆口氣,由他去了。
站起身往門口走,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你要幫他們移的山怎么樣了?”
話音落下,唐玉箋已經聽到太一不聿說已經畫好了。
但他說,這村莊似乎不止是有移山的問題需要處理。
還要開些新的溝渠。
另外,地勢也是個問題。
唐玉箋正往外走,聞言一愣,忽然看見門口放了一個竹編的小筐,上面蓋了一塊破舊的布巾。
她彎下腰,將蓋在竹筐上的布掀開,發現里面是一個又一個不算大的土雞蛋。
上面還沾著些泥,一看便知是新鮮的。
唐玉箋愣住了,“這雞蛋是怎么回事?”
太一不聿看了一眼,語氣自然,“是那些村民送上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