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被拉扯著鎖鏈,從大堂邊緣拖向后面。
一路上全是酒盞碰撞的脆響,混著諂媚勸酒聲,氤氳的暖香忽遠忽近。
她睜大眼睛,覺得這一幕既迷人眼,又莫名透出點熟悉。
敞開的浮臺之上,薄紗舞姬正搖曳生姿,中間圍著的花魁抱著琵琶現身,層層疊疊的裙擺下蛇尾支地,若隱若現。
路過廊柱,小玉抬頭,上方懸著巨大的鎏金匾額。
她瞇起眼,隱約辨認出‘合歡窟’三個字。
被燈火映得曖昧不清。
這座樓名字叫合歡窟?
顧名思義,一聽就知不是什么正經地方。
她為什么進了這種不正經的地方反而有種回了老家的親切感?
當然,小玉覺得自己的名字聽起來也不太正經。
像戲文里隨手拈來的花名。
她在混沌中睜開眼時,世界是空蕩蕩的。
沒有風,沒有溫度,連自己的心跳都像消失了,唯有一道聲音,在耳邊一遍遍叮囑,“小玉…藏好……”
“藏起來,別讓天道找到……”
醒來后,她發現自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過往的事情還有些印象,可姓甚名誰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于是便用那個聲音里的名字稱呼自己。
小玉一路跟在奴隸末尾穿梭過去,自己嗅不到,身上的味道卻泄露了出去。
酒池肉林間忽然有人抬頭,嗅著空氣里的味道,嘀嘀咕咕,“你們聞到什么味兒了嗎?”
“沒有什么味兒啊?”有人疑惑地回應。
“有。”
賭桌上的夜叉窸窸窣窣地嗅聞起來,鼻孔擴張成駭人的黑洞,“有股凡人的味道。”
“人?怎么可能會有人?”眾人紛紛驚疑。
“魔域幾百年沒見著過人了,凡人來了能活下去嗎?”
小玉嚇得捂著嘴,試圖掩蓋過去。
她好像就是那個凡人。
以前沒覺得當人有這么脆弱,現在意識到了。
她這樣出現在魔域,跟過來送菜有什么區別?
她和十幾個男女被推搡著押進漆黑的院子,從一處牢籠轉關進另一處鐵欄圍成的囚籠。粗硬的鎖鏈磨得手腕滲血,她踉蹌著摔在草堆上,錯位的腳踝傳來鉆心的疼。
柵欄外突然伸來一只覆著細鱗的手,粗暴地拽起她的胳膊。
那人像挑揀牲畜般扳過她的臉,拉扯著她的胳膊和扭傷的腳,眼珠在她身上掃視幾圈,突然皺眉轉向旁邊的人,“這里怎么還有一個凡人?”
旁邊的人不耐煩地擺擺手,“就當是白送的添頭,不收錢。”
聽說是免費的,那人還露出一臉嫌棄的神色。
松開鉗制的手在她衣服上擦了擦,“嘖,這種廢物能干什么?既干不了活又不夠塞牙縫。”
籠外火把忽明忽暗,其他奴隸聞言都瑟縮著往角落擠去。
小玉毛骨悚然。
太好了,她因為不夠塞牙縫而僥幸躲過被吃掉的下場,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她渾身上下疼痛,艱難地躲開那些人的視線,轉身悄悄打量四周。
這個地方讓她喘不上氣來。
空氣中好像有一層低氣壓,悶得她眼前發黑。
時隔許久之后,她才知道這種感覺,叫威壓。
比起旁邊的妖怪魔物,她胳膊腿都細弱的不堪一擊。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哭了,明明都比自己強大,卻一個個聲嘶力竭,顫抖求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