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自己為會出現在天宮。
為什么自己要出現在這個世界。
為什么燭鈺付出如此代價也要保她。
為什么上天要讓她轉生?
她是想活著,卻從不想害人。
更不想有人因她而陷入絕境。
對她而言,這樣活著,如同無妄之災。
她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促成這場劫難。
讓燭鈺陷入絕境,讓浩劫順理成章降臨。
她是禍端。
一眾仙家聞聲面色驟變。
從最初的猶疑觀望,逐漸轉為難以抑制的狂喜。
此刻天宮已被滔天魔氣籠罩,黑云遮天蔽日,每個仙家藏在最深處的貪欲皆被勾起,再維持不住道貌岸然的姿態。
不知從何時起,再也壓抑內心的興奮,竊竊低語聲愈來愈大,最終匯成層層疊疊的喧囂。
“抓住了……真的抓住天君了!”
“那可是燭龍啊……”
“燭龍既入縛龍陣,天宮秘寶,無上法器,豈不由我們予取予求?”
“我要金鱗……我要金鱗!”
“什么?你竟還想這要金鱗?”
“不如好好放龍血!”
“抽龍髓,不,還要剜龍脊……”
玉箋眼瞳劇烈震顫,無法呼吸。
“不要……”
她的聲音淹沒在鼎沸的仙音中。
沒有人能聽見。
“大人,不要……”
玉箋頂著罡風向前抓握,只摸到一片衣袖。
口中滿是血腥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的眼睛……”
混亂之中,燭鈺側過頭,對她輕輕搖了搖,“別怕。”
他面容平靜如水,似乎一切如常。
“我無事。”
三個字落下。
說完,便伸手掀起輕風,將她向外推去。
一股溫和力量攏住全身,將玉箋包裹起來,送到陣法之外。
推離他身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異香,是燭龍血的味道。
燭鈺面色平靜,哪怕從未料想過,最終欲置他于死地的并非魔物,而是他曾以使命自居守護了四百年的天族眾仙。
這真是最嚴厲的懲罰,亦是最荒謬的結局。
而那些從未想過逼迫天君自戕的仙官,此刻也只能噤若寒蟬,混在歡呼雀躍的墮仙群中不敢出聲。
他們的脊梁微微顫抖,最終緩緩彎下。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成了這場滔天業障中,沉默的共犯。
一眾天官不敢入誅仙大陣,卻不怕封了大脈鎮下真龍的縛龍陣。
從一開始的試探,到越來越多的身影涌入陣中。
他們是天官,身披仙袍,卻面目卻猙獰,更像惡鬼。
燭鈺被打碎傲骨。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宮太子,自出世起便意氣風發、凌駕于眾生之上的轉世真龍,那個總是一襲白衣風姿卓然,如芝蘭玉樹清貴無瑕的年輕天君。
踩入泥中,不過尋常。
他的眼中沒有悲傷,沒有悔恨,也沒有絲毫被凌辱的羞憤。目光空洞平靜,明明近在咫尺,卻仍透著遙不可及的清冷與疏離。
感受著一眾墮仙對他犯下這等大逆不道的滔天罪孽,他心中卻掀不起任何波瀾。
他錯了。
可他們也都錯了。
流淌在他血脈中的是不容褻瀆的燭龍之血,敢背誓對先天之神犯下如此惡念,必將承受他們無法想象的代價,以血洗凈這一切罪孽。
燭鈺垂下眼簾。
想起太一不聿曾對他說的那句,“燭鈺,你不妨親自去看一看。”
是他輸了。
或許終有一日,自己亦將步太一后塵,墮入同樣的瘋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