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幕低垂,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玉箋推開窗,帶著濕氣的風拂面而來。她看了看天色,在想要不要上山。
正在猶豫之間,雨勢漸漸小了下去。
不過片刻,四下一片清明。
雨后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新氣息,遠處天際線被翻涌的魔氣吞噬得所剩無幾,鉛灰色的濃霧終日籠罩著天地,家家戶戶都抓緊這雨過天晴的短暫時刻開始忙碌,山野小徑間漸漸有了人影。
看見有熟悉的村人背著竹簍走過,玉箋也轉頭利落地背起小筐追了出去。
幾乎是同時,屋內的燭鈺抬手并起雙指,照舊分出一縷神識,如往常一樣悄無聲息跟隨上去,護佑玉箋左右。
然而,這一次,那縷神識撞上一堵無形的墻,彈了回來。
燭鈺掀開眼皮。
略微感知,才發現整座院落不知何時已被布下了極強的禁制結,密不透風。
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是玉珩的手筆。
在玉箋踏出房間的一瞬間將宅院鎖住。
看來,他要去找她了。
燭鈺眸色一沉,周身氣息冷冽。
冷峻淡漠的面容上浮現出再無法掩藏的,被強烈激怒的神情。
窗外竹影微動,銀眸少年無聲落下,他一直守候在此,察覺到主人的慍怒,便現身前來。
“陛下,要去追嗎?”
燭鈺卻閉了閉眼,強壓下心頭翻涌的躁動與怒意。
“不必去了。”
他清楚,鶴仙過去也不是玉珩的對手,不過是徒添損傷。
“你退下吧。”
鶴仙頷首,極輕微的松了口氣,“是,陛下。”
燭鈺出身高貴,早已習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被人這樣屈辱的困住還是第一次
他胸中戾氣橫生,指節用力到泛白,須臾后緩緩松開。
他反復告訴自己,無妨,玉珩不會傷害她,即便他卑劣的跟上去,想要趁虛而入也無妨。
畢竟,這些時日的相處,玉箋已與他親近了許多。
他們是兩情相悅……
怎么會無妨!燭鈺眼中涌上滔天的怒火,帶著殺意。
駭人的冷氣在窄小的屋舍內彌漫,氣氛凝滯。
他失而復得,好不容易才讓懵懂的玉箋重新親近自己,每一步都謹慎,極為珍重。
此刻玉珩意圖不明,燭鈺心緒如同被放在火上細細煎熬。
另一邊。
山路在魔氣的浸染下,失去了原本的土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深褐,踩上去綿軟而潮濕。
玉珩隱在云霧之后,跟隨著前面人的身影緩步走在山道上。
目光靜靜地追隨著她。
他看著玉箋踮腳去夠巖壁上的野果,發絲被山風吹的輕輕搖晃。
溫度得宜,難得晴天,她瞇著眼仰起頭,玉珩不自覺地抬指,她周身躁動的山風便溫柔的起來。
只是晴朗的只有這座山頭,若是她站的足夠高,就會發現數里之外,仍是一片陰雨綿綿。
玉箋對此渾然不覺。
她尋了塊平整的青石坐下,從袖中掏出剛采的野菜瓜果,低頭細細整理。
玉珩袖中的指節微蜷。
若他此刻現身,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
或許會。
他良久沒有挪步。
只是很小很小的抉擇,他卻覺得分外艱難。